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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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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想到华家的存在会对周室皇朝形成威胁。

    华震阳与陈王在定国之前曾为忘年交,华家也是先结识了陈王而后才结识的周高祖。

    这份情义在私下里自然又有着些许不同。只是华家历代行商甚会作人,在高祖定国之后随即也以忠臣之姿向高祖尽忠,在陈王让位给周高祖时他明智地避去了关东,后来陈王府被灭之时他也远在闽南,之后回到朝中再不提陈王一个字。

    但只有身为华家姻亲的他们夫妇才知道,陈王遇难之时留在闽南的乃是华钧成,而彼时华震阳正快马加鞭赶往陈王府,等到他去到的时候已经晚了,陈王府血流成河,陈王妃以及三个儿子的尸体高挂在王府城门上,而他们后来举家搬去金陵,其实也是暗中缅怀陈王。

    后来听说陈王妃与王子们的尸体不久之后就从城门上失了踪,她一度也以为是华震阳所为,但华震阳却说不是,因为他赶到那里目睹着这一切的时候随即便晕倒过去。也正因为如此,在王府四处巡查活口的人才不曾发现他。

    这之后华家对赵氏也忠心耿耿,因为他们脖子硬不过人陈王,除了追随,别无他法。

    因为华家与陈王的往来都潜藏于水面下,因而周皇那些年对华家也委实不错,只是近几年才有些不耐烦的迹象。

    所以她也从来没想过皇帝会把刀子伸到华家脖子上去,直到沈观裕那夜回来把进宫的内情一说,她是着着实实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来自“她”的亲口告诉,谁又会想到皇帝对华家竟然已经已经忌惮到这个程度?

    即使这个消息不是皇帝亲口说出。可只要仔细一想,也不免让人心惊肉跳。

    那一刻起,她忽然就觉得华氏的面目变了,变得好像洪水猛兽,随时都准备吞噬掉沈家,华家假若当真因为与陈王府的关系而遭殃,那么与华家乃为至亲的沈家。能够逃得脱被牵连的命运?

    这些日子。她因为这件事无一刻安宁,她那么好强,怎么容许沈家毁在她手上?以至于许多时候她都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包括打伍姨娘,以及时不时地惩罚下人。

    可是诚如沈观裕所说,纵然如此,她又该怎么做?

    华沈两家都是有体面的人。莫说华氏已经为华家诞了后嗣,就是没有。沈家也不能轻易休了她!

    “我也不知道……”

    对着地下默了半晌,她撇开脸,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我只知道沈家这百年基业极不容易。如今虽然有起色,在周室却仍根基未稳,我们正该想尽办法使得周皇信任咱们。从而在新的朝堂里挣出一片天地来。只有如此,沈家才会把这份清贵代代相传下去。

    “而即使没有华家。我们家也终归少个有力的依靠,要想凭一己之力而胜天,谈何容易?”

    沈夫人的话隐约带着几分暗示之意。

    话落,屋里再次变得静默,只有烛光在随风轻摇。

    沈观裕负手站了已有许久,像是也化成了一座雕像。

    “可是无论如何,我总不会让华家落入那样的境地。”

    他伸手抚着屏风上,声音微带嘶哑地在屋里响起,而正因为这份嘶哑,又透露出他的几分心虚。

    沈家在周室朝堂的地位多么尴尬,虽则如今皇帝多有恩宠,但私底下也总让赵氏的嫡系背后嘀咕,在这种情况下,他又谈什么保全华家?

    周皇看重沈家的才学与家族的人脉实力,虽然不至于因为他曾受过陈王的推举而灭了沈家、从而引起整个天下士族与周室为敌,可即便是死死压制着沈家人不让其出头,对于他来说,这也同样是一把能杀人的刀。

    “老爷的仁义,一向令为妻深感钦佩。”

    沈夫人再次说道。她的声音微带苦笑,幽幽响彻在屋里,四面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

    虽是盛夏酷暑,两人隔着烛光对望,目光里却都含着些不胜清寒的意味。

    “好了。”良久,沈观裕长吐了口气,负起双手,“不说这些了。皇上就是有除华家的心思,也不会急在这一时,这些年杀掉的功臣太多,假若操之过急,必然也会给朝堂带来不利,皇上不会冒这个险的。何况眼下还只是来自于他人之口。

    “过些日子便是太后的寿日,华家会来人,咱们两家到底关系不同,介时你还得好生招待着。”

    沈夫人默了片刻,点点头:“我有分寸。”

    其实她想说来自他人之口也得看是来自哪里的他人之口,但沈观裕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眼下这会儿她多说也是无用。

    曜日堂这夜的灯,直到近天时才熄下。

    沈夫人这些日子的心事重重,又像是有些提不起精神的模样,全都被沈雁瞧在眼里,于是对于先前朝堂有事影响到沈家前途的猜测又更加深了几分,但她却无从打听起,曜日堂她根本插不进去人,就算是插得进去,沈夫人也未必会透露出来。

    但是这种不安感却逐渐如同附骨之蛆,如影随形地粘上她了。

    而曜日堂内部这种莫名其妙的抑郁显然更加强烈,加之沈璎这些日子又添了病,沈宣在沈夫人面前越来越沉默,之后又出了胡嬷嬷这件事,素娥等人也都不由变得小心翼翼,院里平日的轻快不见了,除了廊下八哥无聊地叫唤几声,如今整日里都是静悄悄地。

    季氏傍晚到了正院,廊下喂八哥的秋禧见了她来,连忙笑着迎上:“大奶奶来了,可巧,方才太太还问起大姑娘来呢,也不知道姑娘这两日在忙什么,也不上屋里来陪太太说说话?”

    沈弋知道沈夫人这几日不爽,连身边几个得宠的丫头也时常挨骂,于是索性也就称病呆在长房,并不曾上曜日堂来。

    季氏闻言便就笑叹道:“姑娘家大了,倒是越发地会撒娇,不是这有毛病,就是那里不舒服,一日到晚叽叽歪歪地,我都看着心烦,索性上太太这里来躲躲。”

    秋禧掩口笑道:“奶奶素日里那么和气的一个人,真是会摊派我们大姑娘。谁不知道我们姑娘是满大周最最端庄懂理的千金小姐?就是在自己母亲面前撒撒娇,那不也是应当的吗?到底我们姑娘才多大?——太太在屋里,奶奶请。”说着掀了帘子,让了季氏入内。

    进了门,沈夫人在帘栊下独自捉着棋子,笑道:“老远就听到你摊派我的弋姐儿,怎么,她没来?”

    季氏福了礼,笑着上前站在她下首,说道:“弋姐儿也念叨着太太呢,就是身上不舒爽,怕过了病气给太太,等过两日再来。”一面应着沈夫人的指引在棋盘这头坐下,帮她收着桌子的棋子,一面让人将茶点搁在左首的案头。

    沈夫人叹道:“这丫头打小就跟我贴心,我这要是几日不见她还真有点想她。”

    季氏道:“太太这么说,我这心里真是又是高兴又是惶恐。高兴的是弋丫头能够得太太的心,这是多大的体面。可惶恐的是,府里三位姑娘,却只弋丫头独独得了太太的栽培,让人惭愧得紧。雁丫头倒罢了,二弟本是个出色的,将来定不会逊色。只是那璎丫头——”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沈夫人面色,止了话头。

    “怎么不往下说?”沈夫人幽幽吐着气,执了颗棋子摆上棋桌。

    季氏顿了顿,替她递了手绢子擦手,才又说道:“这些话原不该儿媳来说。只是儿媳终归是老沈家的人,自然也着沈家红红火火地传承下去。我前两日瞧着伍氏这样轻狂,只怕耽误了孩子。璎姐儿虽是庶出,却也是我们沈家的小姐,如今倒还罢了,不知将来会不会有何影响。”

    沈夫人听到这里,手里的棋子不由停在半空。

    璎姐儿么?

    最近她对内宅这些事,着实没怎么上心。

    “你说的也有道理。”她默了半日,将棋子捻在手里,说道:“伍氏哪里什么资格教养沈家的孩子?只是当时老四家的那样固执,老四又浑,才权宜为之。如今一晃孩子都好几岁了,迟早都是要作个处理的。”说到这里她看着季氏,“我看你屋里甚是冷清,不如让璎姐儿去给你作个伴好了。”

    季氏微怔,连忙笑道:“太太这话正合我意,我那院子里头近来花草倒是繁盛了不少,正是少些孩子们说笑。原本是很该跟太太求了这美差的,只是璎姐儿终归是四房的孩子,四弟妹是正经嫡母,我这里越疽代疱,恐怕——”

    沈夫人唇角扬了扬,起了颗子,嗯了声。

    季氏与陈氏都是她的儿媳妇,虽说她心里更偏爱季氏些,但行动上却不能失了偏颇,若是把沈璎交到长房,虽说季氏是最合适教养沈璎的人,但陈氏心里必然不舒服。她又何苦做这个恶人?

    上次打了伍姨娘之后,她也曾想过沈璎姐弟的教育,没理由伍氏都轻狂成这样了,还让她养着孩子。只是私底下的事悬而未决,也就分不出心思来理会这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