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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金蟾倍感诧异的是,今日孟蓉是独自一人来到这慈寿寺的。

    按理说,像是孟蓉这样的身份,身边怎么说至少也要跟着一两个照应的人,怎么能让她形单影只呢,莫不是骆家真的不把孟蓉放在眼里,所以连个使唤丫鬟和小厮都不配给她?

    两人拜了佛,进了香,孟蓉依然情绪低落,金蟾便提出要送孟蓉回去,孟蓉眼神闪烁,再三推辞,最后甚至对金蟾冷下脸来,金蟾没了法子,只好怯怯的离开了。

    金蟾走后,孟蓉悄悄的绕到佛堂后,穿过一片茂密的小竹林,林间小径一直延伸到一处破旧的小木屋,这一路,孟蓉都走的静悄悄,一步三回头,生怕被人跟踪了去。

    好不容易来到了事先约好的目的地,她擦擦额角的汗,轻轻推开小木屋半掩着的门。

    东篱站在窗前,窗子外面是茂密的山林,虽然已经入了秋,可是枝芽依然是赏心悦目的绿,因为这里草木繁盛,空气也格外清新,空山无人,是个修养的好去处。

    东篱审视够了窗外,又将视线收回,重新打量这间木屋,木屋摆设简单,家具陈旧,处处流露出一种质朴的气息,和国公府自然是没法比,但是二少爷向来是喜好风雅之人,恐怕越是这般简单,反而会更投二少爷的意,到时候,派个人将这小木屋重新修整一番,装点出门面来,说不定长公主一高兴,倒还真能从了三弘大师的提议——同意让少爷在慈寿寺静养。

    想着想着,东篱愈发觉得这里是个好地方,正在这时,小木屋的门开了,东篱的思绪也被打断,他转过头,果然是她来了。

    “蓉姑娘啊。”

    虽然孟蓉身份不俗,然而东篱对她却算不上恭敬。

    东篱这小子脾气直,且还记仇,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天早上的情景。

    他双手捧着少爷的心血交付到孟蓉的手上,孟蓉却看也不看,别过脸,冷冷的说:“你回去告诉表哥,我们骆家什么都不缺,更别说一副小小的佛像图了,表哥还是顾念好他自己的身子,可别为蓉儿累坏了身子。”

    现在想想,孟蓉那副决绝的神情,还是气的东篱牙根痒痒。

    可是如今,孟蓉却像是变了一个人,那天的冷漠不在,有的只是一张哀伤的脸,她忧愁的望着东篱,眼里有了水意。

    东篱被这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语气虽然还是不耐烦,但好歹也软了下来,“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我……我只想知道表哥好不好……”

    “你!”东篱气不过,“你还知道管二少爷的死活啊,骆少奶奶,你不是说了,要和二少爷恩断义绝吗?”

    孟蓉听了这话,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哭,哭的东篱心烦意乱的。

    东篱心道,你在我面前哭什么,我又不是二少爷,但是面上却只能说,“二少爷没事了,你别哭了。”

    听东篱松了口,孟蓉这才抬起眼,目光楚楚的望着东篱,“我……我还能去看看表哥么?”

    “还看啊?你要气死二少爷啊?”东篱真搞不懂这个女人是怎么想的,“你不是想要改嫁了吗,既然选好了人家,就饶了我们二少爷吧,虽然你们的事没人知道,但……也避避嫌吧,我们二少爷清贵一生,可不和有夫之妇有染。”

    “东篱,你听我解释。”东篱的话句句诛心,每一句话都扎在孟蓉心上,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够放下,但是直到听说了祁瑜病危的消息,她才算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她决心放下顾虑,和祁瑜袒露实情,可是她的身份不好去见祁瑜,只好将东篱约出来,不管怎么说,有些话她一定要说了。“我这里有封信,你替我交给表哥好不好?”

    东篱翻了个白眼,“你又想在信里写什么羞辱我们少爷的话了?我告诉你,这次别指望我帮你,你有本事就去找长公主说,把你对我们少爷做的一切都告诉长公主,看看长公主会不会允许你见我们少爷。”

    “不是的,这封信不是你想的那样……”

    “得了吧,我们家少爷一摊上你就没好事,我佛慈悲,你不是信佛吗,你就行行好,千万和我们少爷划清界线。”说着,东篱总算想起来什么,从身后的桌子上拿起一个长长的红木盒子,“这个,少爷让我带给你的,他说了,他答应的事一定做到,但是,很多事他不会做第二遍。”

    “表哥……”孟蓉接过了那沉甸甸的红木盒子,她猜的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东篱道,“好了,两不亏欠了啊,以后别叫我出来了。”

    东篱转身就要走,孟蓉忽然拽住东篱的袖子,“他……醒了?”

    东篱道,“醒了啊。”

    孟蓉嘴唇动了动,“他……他知道今天我约你出来么?”

    东篱无奈,“知道,少爷什么都知道,而且,你也不想想,我的活儿就是紧跟着少爷,如果不是少爷有吩咐,我根本不能擅自离开少爷半步。”

    孟蓉苦笑了一下,紧紧抱着红木盒子,暗自摇摇头,“好。”

    说着,她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东篱望着她的背影,无奈的叹口气。

    再一转头,却看见孟蓉托付他交给祁瑜的信依然在桌子上安然放着,东篱有些为难,最后还是把那信塞入了怀中。

    回了国公府,祁瑜正倚着看书,见东篱回来了,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视线又落回他捧着的书上。

    东篱走到床边,看见床头小几上的药碗空了,小心翼翼问,“二少爷,你喝完药了?”

    祁瑜“嗯”了一声。

    “喝了?”

    “你不是看见了么。”

    东篱“哦”了一声,又问,“喝了,不是倒了,对吧少爷?”

    祁瑜放下书,面无表情的看着东篱。

    东篱嘿嘿赔笑,“少爷,我这不是担心你不好好吃药么?”

    祁瑜懒得理他,捧着手里的书又看起来。

    东篱如坐针毡的,等了好半天,终于受不了了,伸过头问祁瑜,“少爷啊,你什么都不问我?”

    “问什么?”祁瑜漫不经心说。

    东篱按捺不住了,“你不问问表姑娘和我说什么了?”

    祁瑜依然满不在乎的模样,“不问。”

    “为什么啊!”

    “好。”祁瑜合上书,“你让我问你什么?”

    东篱又说不出来了。

    “画我送给她了,她这次收下了。”

    祁瑜“嗯”了一声,“无所谓了,她收下,就是她的,她不要,你就烧了,别让我看到就可以。”

    东篱犹豫再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少爷……她说想交给你……你还看吗?”

    祁瑜没伸手接,目光在东篱手里那封信停留了许久许久,最后对东篱道,“烧了吧。”

    只是,在东篱烧掉那封信的时候,祁瑜再做不到云淡风轻了,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封信,眼里的火光随着那信一起,化为了灰烬。

    祁煊下午时来看望祁瑜,祁瑜依然在看书,祁煊和祁瑜向来无话,兄弟俩勉强共处一室也是面面相觑。

    祁煊没话找话,“你气色好了不少,看来三弘大师果然不负盛名。”

    “这次还多亏大哥从中奔走。”

    祁煊听了这话还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想起自己听到祁瑜出事的消息的反应,还是有些惭愧。

    “我这几年都在军中,回京后忙着走动应酬,也很少来你这边坐坐。”他岔开话题道,“听说母亲同意你去慈寿寺暂住了,山中空气宜人,又有三弘大师照料,假以时日,你的病肯定能见起色。”

    兄弟俩虽然关系微妙,但是既然对方特地来问候,祁瑜总还是要答谢几句,几番客套之后,祁瑜看见祁煊有些坐立难安,便主动开口道,“大哥若是有紧要事便先去忙罢。”

    祁煊摆手道,“二弟多虑了。”

    祁瑜笑了笑,“大哥有话,也可但说无妨。”

    祁瑜这么一说,祁煊更显得局促了,他本就是个武夫,没有深沉的心思,在祁瑜这样意味深长的笑容的注视下,很快就崩不住了,“二弟,我听说你收藏了不少名家名画,可有变卖的打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