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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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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芳喜滋滋的落座,双手捧着画像在他面前展开——画中的少年眉目如画,风姿俊逸,眼神明亮澄澈,又带着几分桀骜叛逆之色,唇畔含着浅浅的笑意。

    整幅肖像都未施色彩,仅用墨色线条勾描出了造型底稿,笔触细腻工整,流畅自然。虽尚未作色渲染,却已形神兼具。有如此的表现力,作画者除了功底之外,若无十足的用心,亦是不能成的。

    之恺看了一会儿,手指向唇边那一抹笑意,抗议道:“我明明没有笑。”

    芳芳歪着脑袋望向他,困惑道:“没有么,可我觉得你在笑啊。”

    “我笑没笑自己还能不知道?”

    “你笑了干嘛不承认……”

    两个人就着“笑没笑”的话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因坐得近,彼此的眉眼都格外清晰,近在咫尺的四目相对,惹得芳芳小心肝一颤一颤的,一张俏脸愈发红得宛如天边的云霞。

    她这般含羞带怯的小女儿情态,弄得之恺也不甚自在了。他有些尴尬的撤回目光,重新去盯那画像,不利索的转移话题道:“……就……就你这速度,大约要画上好几天才能完成吧。”

    “嗯……”芳芳红着脸轻轻点头,“工笔画较墨笔要精细许多,而且……我想尽量画好一点,所以……可能还要再过几天才能画完……”

    她语气有些遗憾,之恺却浑不在意,“行,改天再画吧,又没说一定让你限时完成。”

    “可是……今天是你生辰啊。也不知该送你点什么好,本想画幅画,谁知你又嫌;重新画……又画不完……”

    芳芳越说越觉得懊恼,情绪便有些低落,一连长吁短叹了好几声。

    之恺皱眉看着她,“得了得了,今天先把那张竹韵送给我吧!”

    芳芳有点不敢相信,“你不是嫌那幅画……”

    之恺摊摊手作勉强状,“没办法啊,既然今天才是我生辰,总得收下点什么才像话吧。”

    芳芳恍然般连连点头,兴冲冲的奔回案前取了画,脚下生风掀得裙裾飞扬。

    “给你。”

    她双手奉上竹韵图,一双大眼闪着兴奋的光芒,殷勤讨巧的样子瞧起来颇有些滑稽。之恺乐见她面红娇羞的模样,故意磨磨蹭蹭的不急着伸手来接,芳芳又羞又急,手一缩将画收回来,扭身佯作要走:“不要就算了!”

    脚步刚一迈出被之恺捉住袖口一把扯回来。

    芳芳懵了一霎,回过神来时已被他扯到了长椅的扶手边上,她重心还不稳,惯性使得她摇摇欲坠的直朝之恺那头歪过去。她心头一惊,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觉手腕处微微一热——正是之恺稳稳的扶住了她。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轻薄的袖口清晰的传来,那样的暖热气息,令她一双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一时间愈发的面红如烧,心跳如擂。

    如此微妙的感觉,之恺几乎是感同身受。

    然而接下来,他却将她稍稍推离了几分。

    他动作十分自然,却逃不过芳芳此时此刻异常敏感的心和眼。这般的推拒,显然是在防止她栽到他怀里去。她莫名有些失落,挣扎了两下却又挣不开他,心头一纠结,胆儿也肥了,便就着手中那画,劈头盖脸的照他头上拍了过去。

    之恺怔了一下,却快速的反应过来,头一偏便避开了。芳芳作势还要再打,被他不费吹灰之力的将画夺过来。他将她两只细腕钳在一块儿,腾出一只手来,拿着画卷在她的鼻子跟前虚张声势的晃了晃,阴恻恻的笑。

    “你……要干什么?不可以……不可以打我哦……”

    芳芳见势不妙,缩着脖子拼命的躲。之恺促狭心愈起,扬起那画纸便冲她一阵猛扇,直扇得她鬓发刘海乱飞,连眼睛都睁不开。

    “好讨厌……好啦不玩了不玩了……”

    她连连求饶。两只手都被他捉住,连抱头鼠窜都不能,只能尖叫着胡乱躲闪,脑袋都快要缩到衣领里去。

    之恺哪里肯罢休,扇得越发起劲。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正闹腾得欢,却听见凉亭外传来嘈杂声,一个原本守候在外的仆役慌慌张张的奔进来:“少爷,少爷,有人找你!小的本让他先等着,可他偏要自个儿闯进来,怎么都拦不住他……”

    之恺顿时止了玩闹,蓦地从长椅上弹起来,目光警惕,“什么人?”

    话音刚落,后头的年轻男子几乎是紧随而至。他信步而入,拱手朝之恺作了个揖,不卑不亢的道了声:“二殿下。”

    待看清那人的模样,之恺眼神骤冷。

    “是……你?”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与之恺老早便结下梁子的——谭宇文。

    谭宇文的事情,之恺并没有忘记。自刑部将涉嫌舞弊一事立案以后,一直在芳芳跟前上蹿下跳的谭宇文便忽然间消停了。之恺自是不以为然,本来么,此案有他亲自跟进,又格外叮嘱过严尚书,更何况证据确凿,根本无可抵赖。接下来,也就只剩下按部就班的审理程序罢了,怎么可能还出现什么逆转?

    他遂也就没有多过问。

    然而此刻突然事发,之恺一时尚也无法得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姑且……也只能暂作随机应变的打算。

    有备而来的谭宇文看出了之恺的紧张,心里自然是得意的。

    “二殿下有话好说,不必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对吧?”

    他语气轻松,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还半趴在长椅边上、尚且一脸茫然的芳芳。

    他大老远就听见了芳芳似哭似笑的尖叫声,此刻又见她满面红晕、气喘吁吁,头发散乱着,胸前的衣裳也是皱巴巴的……

    谭宇文目光愈加阴沉了几分。

    他刻意作出关切之态,问道:“芳芳,最近可还好?”

    芳芳一脸迷惘的看着谭宇文。也不知是否刚才一番玩闹弄得晕了头,此刻脑子钝钝的一团乱——谭宇文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唤之恺是什么殿下,还一副阴阳怪气的口气……种种突如其来的状况,令她根本反应不过来,也完全搞不清楚。

    谭宇文见她呆呆的不说话,得意的笑了声便朝她走过去。芳芳本能的往后躲了躲,面露怯色。

    之恺疾步上前,生生将他挡住,“你想干什么?”

    谭宇文也不与他硬来,便顿下脚步,微微侧首望向芳芳,慢悠悠道:“芳芳,你不是贞烈有节气的姑娘么?怎么,如今竟愿意与一群女人共侍一人了?是被二殿下蛊惑了心智,甘愿堕落至此么?”

    他刻意咬住“一群”二字,听得芳芳一张小脸死灰一般。

    她动了动嘴唇,勉强发出声音来:“你……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谭宇文挑了挑眉头,故作惊愕,“已经到这了地步,芳芳不会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侧目望一眼之恺,“二殿下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之恺沉默的盯着他,一双星眸幽冷如寒霜。

    他恍神那一霎,谭宇文趁机又靠近芳芳,俯在她身侧谆谆道:“芳芳,此事说来话长,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你这位高才同学,真正的身份——乃是大名鼎鼎的二皇子。”

    他瞟一眼之恺,继续道:“二殿下秉性风流,身边来来去去的有过多少女人,怕是他自己也数不过来吧。”

    他复又直起身来,大义凛然:“二殿下或者觉得,芳芳的出身算不上真正的大家闺秀,可芳芳……她是极其自尊自爱的姑娘,与那些甘愿供你玩弄的女人是不一样的!”

    之恺眉心深蹙,面无表情的敛眸望向别处,并未为自己辩驳半句。

    谭宇文愈发大了胆子。

    他望住芳芳骤然失色的脸,惋惜的摇头,“我唯一没想到的,是你竟然还不知道这件事。”他幽幽叹气,“我知道你现在必然困惑,只是这个中来龙去脉,实在复杂得很。不如这样,你先随我回去,我再慢慢告诉你……”

    “滚!”

    之恺总算是回过神来,陡然一声暴喝,脸色铁青,额角青筋一抽一抽的跳。

    芳芳迟钝而缓慢的转动着脑袋,眼神空洞的望着两人。

    之恺余光扫到芳芳面色苍白的恐惧模样,五指不由自主的在袖中拢紧成拳,青色的血管狰狞的从手背凸出来。

    谭宇文看出他的暴力倾向,立刻不动声色的自芳芳身边撤离了些许。他尝过之恺的拳头,他知道厉害。

    之恺眸色憎恶,嘶声质问道:“你到底来干什么?”

    谭宇文义正言辞:“我担心芳芳,打算带她回去。顺便的,也转告殿下几件事情。”

    之恺闻言便冷冷瞟向他,听他到底能说出个什么来。

    谭宇文不卑不亢的道:“拜殿下所赐,刑部严尚书徇私枉法,已遭御史弹劾下狱;刘复伪造证词,被下第除名……就连袁尚书也牵连其中,眼下正被拘在监察院,接受渎职贪腐的调查。”

    之恺强抑下心头震惊,死死盯住谭宇文。谭宇文言及此,早已是控制不住的得意,顾忌芳芳在此,才勉强按捺着,只朝着之恺阴森森的笑——

    “如今这样的结果,殿下可还满意?”

    芳芳其实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直听到谭宇文说到了老爹袁光正……又是被拘,又是接受调查什么的,不觉脚下一软,半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