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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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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现在,绍耀都还记得那天的场景。

    一大早天就很热,天空碧蓝如洗,只有一两缕白云漂浮,路旁的杨柳树梢蝉鸣叫的欢快。

    临安门挂着金红色的小灯笼,还缀着娇嫩的玫瑰花,一朵一朵挨着灯笼扎起来,红艳的花瓣在夏日的风中飘散着浅浅的花香味。

    街上孩子跑来跑去打闹着玩耍,笑声驱散了那一丝闷热。

    绍耀正夹着一堆建筑材料往家走,路过临安门的时候有人在街上分发玫瑰花时还给了他一朵。

    花朵躺在木块材料上显得特别好看,绍耀找了个瓶子灌上水插|进去,在新房子里干活的累的时候就抬头看一眼在阳光下娇嫩的舒展花瓣的花朵。

    那天大家都有事出去了,上班的上班,去医院的去医院,连丁奶奶都去找老朋友说话去了,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

    绍耀拿着打磨工具一点点将木床边的楞次磨得光滑细致,他出了一身的汗,就脱了上衣,露出精健的胸膛,汗水沿着胸肌没入腰腹之下。

    一直到下午五点,家里还是没有一个人回来,他脱了衣服用凉水冲了身上,还没冲洗完呢,就听见手机响了。

    徐则辉在那头咋咋呼呼的说,“老大,有人在临安门闹事,你快来,差点打起来,他们人多,老大,绍梓已经赶过来了!”

    绍耀皱眉,匆匆擦干身体,换上衣服就下去了,凝眉琢磨,有人敢在临安门闹事?

    绍耀一路开车过去时瞥见大街小巷的商铺前都写着情侣今天购买,买一送一之类的,有的店前还用玫瑰花摆出了巨大的心型。

    今天不是情人节啊,绍耀瞥一眼开车过去。

    等到了临安门复古的城楼前时,他发现从临安门及街口开始人越来越少,走几步进去,原本热闹拥挤的人群没有了,只剩下空荡的小铺子和孤零零飘荡的小灯笼。

    典雅的漆黑雕花小门静悄悄的伫立着,上面别着一只鲜红的玫瑰花和一张卡纸。

    卡纸上只写了两个字——承诺。

    身后倏地从高空掉落下一道横幅,竖着的大字上印着俊秀的楷体——是绍耀,不是芍药。

    他往前走两步,一只小型操控的飞机嗡嗡的挂着小小的彩条飞到他面前,细致的钢笔字写着:先生,请别叫我豆丁好吗。

    绍耀望着上面的字,勾唇笑,眼中幽深潋滟,如浩瀚星辰般闪烁。

    他往街尾走去,僻静优雅古意的小巷口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她大概只有三岁,奶声奶气的说——可我看不见呐。

    绍耀将手里的玫瑰花递给小女孩,声音低沉温柔,“没关系,我长得不好看,怕吓着你。”

    小女孩不好意思的接住玫瑰花跑进蜿蜒的胡同小巷里。

    绍耀浅薄的唇角带着笑容,冷硬的眉梢舒展开来,再往前走,就快到了街尾那处小小旧旧的风扇吱呀响的小店了吧。

    绍耀忽然转身,是个大男孩抱着一只纯黑的猫咪,看见他转身,露出牙齿笑着说,“可他又笨又傻又呆,总是让人欺负,也不会打架,还不会做生意,挣钱也不多,怎么办?”

    “只要有我在,不会有人欺负他,我会照顾他,陪着他。他又傻又笨,没关系,我聪明,我替他欺负别人,我来挣钱,他那么省事,吃的又少,不需要很多钱的。”

    大男孩手上的猫跳出他的怀抱,他笑着点点头追着猫儿跑远了。

    绍耀转身,看见街尾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人,黑发黑眼的,金发碧眼的,当一声音乐响起来的时候,突然跳起舞来。

    欢快的脚步与轻盈的音乐相得益彰,绽开的笑容挂在脸上,当旋律停止的时候,他们举着牌子朝绍耀欢笑——今天是七夕,我知道你不知道。

    绍耀沉沉笑出来,“嗯,我不知道今天是七夕。”

    牌子换了个方向,露出隐藏在下面的字,“所以我想亲自告诉你。”

    优雅安静的钢琴声在指尖流淌出美妙的音符,跳舞的人全部散开来,露出身后坐在钢琴前的年轻人。

    他朝绍耀紧张一笑,低头认真的弹奏,交错的黑白键就像亘古永恒的时间,黑键古朴沉稳,代表从前,泛黄悠然的从前,从前的那家常去的小吃摊,那首常唱的歌,从前落在漆黑窗前的那场大雨。

    白键优雅轻灵,代表未来,清澈透明的未来,你和我的未来,相互扶持,走过泥泞小路,哼唱熟悉旋律的未来,走过漂泊大雨之后晴朗明媚的未来。

    钢琴声缓缓流淌出时间的交替,将过去和未来在此刻凝结。

    年轻人低声的吟唱,唱那首他一直以来就想唱给绍耀的歌。

    ——如果我能看的见。

    就能清晰的分辨白天和黑夜。

    就能在人群中准确牵住你的手。

    如果我能看得见,

    就能驾车带你到处遨游,

    就能惊喜的从背后给你一个拥抱。

    我望向你的脸,

    却只能看见一片虚无,

    是不是上帝在我眼前遮住了帘。

    忘了掀开——

    眼泪一滴滴落在黑白琴键上,丁陡轻声唱,“你是我的眼,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你是我的眼,带我穿越拥挤的人潮。”

    将他从冰冷孤独的黑暗带出来,为他带去色彩和世界。

    “你是我的眼,带我阅读浩瀚的书海。”

    带他去无边无际的黄河边,听风声潇潇。带他走过世界,抚摸世界的残忍和温柔。

    “因为你就是我的眼,让我看见这世界…就在我眼前。”

    绍耀凝望着他,眼底如浅风颤动。

    曾有人问他,如果他真的能看得见,也许你们之间就会不同。

    他不会再依赖你,你不再是他的全部,除了你,他会接触更加精彩的世界,认识更多的朋友,他会知道你不是唯一,会有比你更厉害的人,比你温柔,比你对他更好,他会有自己的看法,想做不是你为他安排的事,会有更多人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那时,他可会变?

    绍耀看着朝他缓缓走来的年轻人,清俊美好,一双眼眸比星辰唯美动人,他有些紧张的微笑,脸颊发红,泪痕未干。

    绍耀说,他会认识更多的人,见过比我带给他更精彩的世界,可我会对他更好,我会陪他到老,他想要做什么,就像风筝一样去飞去跑,可他会将他的线留在我手里。因为他知道,就算他能飞的再远,他唯一不舍的,不会离开的就是牵着线的人。

    他不会变,他只会害怕牵着线的人有一天会松开线。

    那人问,“你会吗?”

    “不会,我会将线绑在我的手上,仰望他自由自在的飞翔,直到他累了,停下来时,我会张开怀抱带他回家。”

    “因为你是我的眼,让我看见这世界,就在我眼前。”

    丁陡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前,伸出背着的手向他摊开,手心发热,潮湿。

    他抿唇,单膝跪下,声音有些发颤,“绍、绍耀,我想了想,法国我和你也、也可以去的,所以我,就回来了。今天是七夕节,是中国的情人节,我想、想问你,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和我结婚吗?”

    身后走出来无数的人,绍老爷子丁奶奶张妈,徐则辉立夏,瞿蔚和抱着孩子的绍梓,推拿店的老板、罗钰,还有笑嘻嘻的魏,带着一大帮丁陡的同学。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开始吆喝起来,妥妥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绍耀没有转身,没有看见他一大帮兄弟们眼中的揶揄笑意。

    他的眼中只剩下仰头眼巴巴凝望着他的年轻人,他扶着他胳膊带他站起来,低声道,“给你的钱都攒起来了?”

    丁陡轻笑着给绍耀戴上戒指,“还有我实习时挣的钱,我想要一个最好的给你。”

    戒指是定制的,没有多余的装饰,简单庄重,在指环的周边刻着凸起的细小纹痕,形状排列奇特。

    绍耀用手指轻轻摩擦上面的痕迹,这是盲文,他知道的。

    ——此生挚爱。

    因为有你,我才能看到这个世界,可在我满是孤独黑暗的时候,我曾经无数在纸上落下这些字符,抚摸着他们,仿佛就看到了你,就仿佛你在我身边。

    我深爱的你,你是我的眼,是我的世界。

    ……

    两年后。

    “绍先生,您能说一下您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决定投身于慈善事业的吗?”

    “您是这所学校的最大的股东,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学生讲?”蜂拥而至的记者纷纷将话筒挤在绍耀面前询问问题。

    绍耀低头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了,他三点之前必须赶到的。

    “关心残疾人,为他们的人生铺路,是我应尽的社会责任,我只是花的钱多一些罢了。对于这些学生,他们很努力也很艰难,所以我希望这次之后所有的采访都能够停止,还给他们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如果真的要给一句话,我便引用泰戈尔的,‘世界以痛吻我,我愿报之以歌‘,但愿他们能都乐观生活。谢谢。”

    绍耀低沉醇厚的声音用手机里传出来,精致舒适的咖啡厅里,年轻人抱着怀里只有一岁大的宝宝给她看手机里的人,轻笑着说,“小丁香,瞧,爸爸在里面呢,等会爸爸就来了哦。”

    “宁愿在这里看视频,也不想去现场?”绍耀端着牛奶和小点心坐过来,伸手接住宝宝,“你和丫头吃东西了吗?”

    丁陡低头亲亲宝宝的脑袋,把丫头递给他,“吃了一点,等你呢。”他嘿嘿笑两下,“我才不去呢,我一紧张就会结巴的!”

    小丁香去抓dad手边的小饼干,“啊吃!”

    绍耀把两杯牛奶分开,“你喝巧克力味的。上次在巴黎的那次宴会上那么多人怎么不见得你结巴呢,理直气壮的和人家争论呢。”

    “哼,谁让他非要你陪他单独出去玩一天才同意签合同呢,一看就对你没按好心。”

    “人家开玩笑逗你呢,小傻瓜。”

    “反正我不管。”丁陡低头摆弄着吸管,特有理,伸出一只手指逗弄丫头的下巴,惹得她直笑。

    绍耀看看丫头,看看丁陡,“她长得越来越像你了。”

    “嘿嘿,我们家的嘛,男孩子才像你呢。”

    绍耀勾唇笑,抱着怀里软软糯糯的小宝宝眼中浮现一丝暖意。

    小丫头是一年前在国外找的代孕妈妈孕育的,从卵子库中寻找五官与丁陡最相似的卵子,然后再提取丁陡的基因就这么来的。

    真正是丁陡的血脉。

    这件事原本丁陡是不知道的,从他决定和绍耀在一起就再也没有想过孩子的事了,而绍耀却暗中和老爷子商量,他们家里有绍梓传宗接代,他可以不要孩子了,可不能让丁陡没有。

    代孕妈妈丁陡见过,是个开朗的家庭妇女,家里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丁陡有些心疼她,听说怀孕是很辛苦的吧。代孕妈妈却很高兴的总是露出肚腹给他们摸摸宝宝。

    绍耀也向对方说明了自己的情况,是同性恋人,想要一个宝宝,他愿意支付孕育孩子的一切费用。

    而在这一块,国外甚至也有合法的机构,为不能生育的家庭、同性恋人孕育孩子,她们会认为这是一项善举,是值得她们用十个月换来一个家庭的幸福。

    小丁香随丁陡的姓,名字嘛,是丁陡坚持要叫一朵花,因为在他心里绍耀就是一朵大花,丁香是他们的孩子,和大芍药花儿同根同源,那自然也要是朵娇嫩的花朵了。

    丁陡低头给小丁香擦擦满是饼干碎屑的嘴巴,小丫头就伸着胖胖白嫩的手朝丁陡要抱抱,“papa、抱!”

    “我的小公主啊,dad好爱你。”丁陡抱着小丁香起身,朝绍耀微笑,“我们该回去了。”

    他转身望向外面开始落雪的冬夜,薄薄的雾气中氤氲着深蓝朦胧的颜色,又是一年除夕了。

    飘扬的雪花纷纷扬扬为霓彩的城市添了一抹纯净的颜色,就像他怀中的宝贝一样纯洁无暇。

    绍耀开车带他回家,车子不断向后掠过无数风景,与路人擦肩而过,将灯红酒绿留在身后,等候他们的,是万家温暖灯火。

    而那无数明亮着彻夜不眠的灯火中,丁陡知道,总会有一盏为他一直留着,等候着。

    他不去看,也能想到。奶奶会笑着接住小丫头说她长胖了,爸爸会递给他和她一个大大的红包,说小丁也是他们家的宝贝,也是要给红包的。

    张妈忙忙碌碌准备好了饭菜招呼大家吃饭,蔚蔚会大笑着让他们猜猜今天哪个菜是她做的,绍梓会满屋拿着小飞机逗双胞胎兄弟玩,追着他们问坦克车好看不看。

    徐则辉和立夏一定会在准备好饭菜的时候恰好赶过来,总说他们是赶巧不赶早。

    吃饭的时候,绍耀会打开电脑,连上视频,地球的彼岸,贺贺一定会眼巴巴的瞧着他们的饭菜,小声可怜兮兮的叫着宝贝儿。

    那时,绍耀会坐在他身旁给他剥着香辣虾蟹,一边倒水,一边跟那几个人抢菜吃,把他的碗里堆得满满的,还总说要吃胖点才好。

    那时候,午夜十二点的时候,他会捧着一大堆烟火在小院里准备着,在钟声敲响第十二声时仰头凝望漫天的绚烂。

    烟火在天空中绽放的瞬间,绍耀会低头吻上他的唇,温柔低沉的在他耳边轻喃细语——

    丁陡勾唇露出微笑,清澈的眼中氤氲潋滟的色彩,俊朗的眉梢拢着冬雪的纯洁,时光将有一天会印上他们的脸庞,唯有不变的,是一颗真挚如初的心。

    泰戈尔说,世界吻我以痛,我愿报之以歌。

    生活残忍而又美好,我们常常在黑暗中孤独颠簸,但时间总会让等候有结果。也许有人会为你带来歌声,也许有人会送你颜色,也许有的人会在黑暗中陪你到老。

    只要你也坚持,便也祝你一生安平康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