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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暖一愣，眼泪还挂在脸上，就这么怔怔地看住了他，“你，你说什么？”
“我说报复伤害过你的人，你想么？”乔脸上没有了以往那潇洒不羁的浪子笑容，眸光沉沉，连五官线条都硬朗冷酷了几分，带着几分潇肃的意味。
眸光微微波动，苏小暖垂下眼睑，半晌，缓缓地摇了摇头，“不了，不值得，我再也不想和那些人打交道了。”
乔看了看她，无声地叹息，“那......我尊重你的选择。”
“嗯......”苏小暖低低地应了一声，顿了顿又抬起头来，眼睛红红地看住了乔，语气认真，“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可以么？”
*
入夜了，医院病人少了许多，一度又陷入了寂静当中。
秦翊一动不动坐在床前，维持那个凝视的姿势许久许久了，没人敢叫，也没人留，便只剩下他一人。
走廊上，忽然响起了沉闷的脚步声，带着急促的意味。
微微皱了眉，秦翊不经意往外看去，恰好看见乔南星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大哥！”
“你来做什么？”秦翊面无表情。
乔南星疾步在床前站好，看了床上的楚怜一眼，虽然她还昏迷着，他还是压低了声音，“有消息说发现嫂子了，你.....还是去看看吧！”
脸色动容，秦翊抿了抿唇，沉默着，没有搭话。
乔南星有点急，催促，“大哥你这个时候还想什么呢！嫂子出了车祸，现在不知道怎么样呢！”
“车祸？”秦翊眸光沉了沉，这才正色看乔南星，语气凝重紧张，“严不严重？”
“我们也是从监控上找到的，看样子......”乔南星想到那个录像，其实已经减速撞过去的，大概不会严重，但是现在他不能那么老实，特意添油加料，“当时都被撞飞了，应该挺严重的！”
秦翊咬咬牙，猛地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她在哪儿！”
“听说在前面那条街口的小诊所......”乔南星一面答着，匆匆追了上去。
就在两人刚离开病房的时候，楚怜的手指动了动，随即，眼睛慢慢地睁了开，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出了神。
再紧接着，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道小巧的声音溜了进来，步履轻轻地朝着床边走了过来。
楚怜听见声响，慢慢地转动了眸子，当她看见床前那人时，眼底腾起了浓浓的欢喜，干涩的唇边展开一抹慈爱的笑意来。
“小暖......是你啊！”
床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小暖。
她请求乔帮了个忙，使了个调虎离山之计把秦翊调开，她趁机进来说几句话，等秦翊回来，她早已离开。
一切都计划好，对于乔来说，不过是个举手之劳。
努力地调整着自己情绪，苏小暖发现何其地艰难，她以为她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楚怜，可真正见面了，她却还是无法抑制地恨。
恨秦翊的欺骗，恨温书衍的里外不一，也恨眼前这个病怏怏的女人贪图自己的肾......那些被她压下去，不敢深思的许多问题一下涌上心头。
恨意，愈发猛烈。
“小暖.....”看她半天不说话，楚怜虚弱地张着嘴，再喊了她一声。
苏小暖视线往下，眸光冷冽怨怒，好像一盆水倒了下来，让楚怜凉到了心底，“小暖你怎么了？”
“怎么了？”苏小暖止不住冷笑，“你说我到底怎么了呢？”
到如今，她还要装无辜么？你弱你有理了？
就因自己肾源匹配就该被利用欺骗？
楚怜皱着眉，一脸不解，“小暖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你不懂？”苏小暖声音蓦然拔高，语调也尖锐了几分，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你现在告诉我不懂！那你们在打算骗取我的肾的时候，怎么一点都不糊涂！”
楚怜目光转了转，很快就明白了，面色带着愧疚看向了苏小暖，“小暖我是真的不知道，但是......一切因我而起，我向你道歉，只要你别怪阿翊，他，他......”
“我不怪你也不能怪他！你们都是无辜的，都有苦衷都不容易！就我一个人活该是吗？”苏小暖怒气无法自制，语气也刻薄了几分，“你的命是命，而我就是蝼蚁！”
“小暖不是......”
“不是什么！从秦翊接近我，娶我开始，他就是打算要我的肾！什么真心，什么爱情，那都是狗屁！”苏小暖越发激动了起来，眼底喷出了摄人的火焰，“你们这些所谓的有钱人为了自己的命，完全都不给别人活路吗？！”
楚怜看着她，泪流不止，挣扎着要爬起来去抓她的手，“小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知.....”苏小暖却猛地甩开了她的手，“你别碰我！我嫌脏！你们这群杀人凶手！”
后退了一步，她两眼怨恨地盯着楚怜，一字一句地道：“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我的肾不会给你！你们就死了这条心！”
她本也不是如此绝情之人，可是她们呢？当她是什么？只是用来救命的工具！
在这些日子以来蒙骗她也就罢了，却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
那是秦家的骨肉啊！是秦翊的孩子，楚怜的孙子！这些人怎么就不想想，楚怜的命是命，她的也是，她孩子的也是！
若是从一开始秦翊就开诚布公地说明来意，她就算捐献一颗肾又如何？
可他们的心态龌龊，当初就是用了阴谋诡计欺骗了她，最后甚至还要伤害她的孩子，作为孩子的父亲和奶奶，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还算的上是人？
既然不是人，她又凭什么以怨报德去救楚怜！她自问不是圣女，她做不到！
楚怜哭得满脸是泪，本来身体就虚弱，如今激动不已，更是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艰难，“小暖......我，我没想过要你的......我也活不久了，我真的没有......我只想你和阿翊好好的......”
“不！我们不会再好了！”苏小暖盯着她的眼睛，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天知道她多么讨厌楚怜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孩子......什么孩子？”楚怜一怔，瞪大了眼睛看住了苏小暖，心里感觉有什么在一点点流逝，却抓也抓不住。
苏小暖苦涩地笑了起来，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是的，我和他的孩子，死了......他为了让你活，为了得到我的肾，不惜把我的孩子流掉了！”
其实那孩子还在，只是她不想再让楚怜知道，她就是要让楚怜也心碎！体会这种痛失骨肉的心情！
就算以后秦翊想起了这个孩子，大家也以为这孩子死了，她与他，也便不会再有瓜葛！
“孩子......孩子我的孙子啊......”楚怜嘴里呢喃着，那个她心心念念的最大的愿望原本已经实现了，却因为自己而破灭了。
苏小暖看着她脸上那后悔而痛苦的表情，内心里竟然有种变态的快感，是了，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报复！她也要让他们体会这种痛苦！
“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这一切都是你们秦家欠我的，我死也不会原谅你们！我不管你生也好，死也好，那都与我无关了！”苏小暖冷冷地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小暖别走，你听我解释，小暖......”楚怜挣扎了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抱住了苏小暖的手臂，苦苦哀求。
苏小暖侧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一根一根手指地掰开，接着，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
“小暖啊......我的孙子啊......”楚怜好像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无力地滑到了床下，连在身体上的仪器也跟着断开，要么摔在了地上。
楚怜呼吸急促了起来，她想抓住氧气罩，四肢却止不住地痉挛抽搐，如何也够不着了，渐渐的，两眼翻白，一口气吸不上来，喉间发出恐怖的格格声。
不......她不能这个时候死，即便她该死了，可是她得把这个消息告诉阿翊，叫他把小暖追回来。
可是，她呼吸不了了，好痛苦，好难受......
这时，病房门又开了，一双白色珍珠扣的单鞋落在了干净的地板上，摇曳一角雪白的群袂。
楚怜艰难地抬起头，面容因为痛苦而狰狞，她伸着手，向着门口，“珞琳......帮，帮我......”
咯咯咯。
清脆的单鞋敲打地面，步伐不紧不慢地走到眼前，楚怜眼神一亮，“珞琳......”
“妈，你活了那么久了，也该死了......”素来温柔贤淑的声音这时却阴森无情，一双素白的手轻轻将氧气罩拿走，丢到一个够不着的角落。
楚怜睁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氧气罩滚落，视线一点点的模糊虚化.....
依稀好像回到了三十年前，她还是秦家请来的家庭教师，负责秦炎的功课。
那年的花开得很好，幸福却那么地短。
那个号称秦氏集团豪亨的老男人一夜醉酒，逼向了她，将她所有的爱情与幻想都破灭，随即便是怀胎十月的囚禁，暗无天日如同蝼蚁。
若不是肚子里那点血脉，她也早就去了，忍一忍，孩儿顺利诞生，是个儿子，秦正浩满心欢喜，为他取名为“翊”。而她也因此留在了秦家，无名无分，还是仆人的身份，默默承受冷眼与凌虐，直至孩儿抚养成人。
还记得又是一年花开，她病了，整个人虚浮肿胀，再也无法再做家务。
秦翊求学归来，得知她的病情，恳求秦家医治，却不曾想惨遭拒绝，在那一次争执之中，她不幸从楼梯滚下，血洒当场。
人人以为她已经死去，却不知暗地里被秦翊带去国外救治，而也就在那一刻开始，她这个原本冷淡的性子越发冷酷狠辣，短短十年便得此成就，而她的病虽然无法根治，却也苟延残喘了许多年。
年前他欢喜地告诉她要回国一趟，她以为是要回国了，却不曾想他带回来一个小媳妇。
她好开心啊！看着他的寂寥孤独得到了慰藉，她总算松了一口气，也终于可以撒手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呢？她要死了，媳妇也走了，孙子也没了，好好一个家散了......
楚怜在那少得可怜的意识里回顾了自己一生，却如何都想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