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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第 1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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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不成, 秦钧与原来的杜姑娘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仇?

    这怎么可能,柳姨娘再三强调了, 杜姑娘之前根本没有与秦钧打过交道, 没有打过交道的两个人,中间会有什么仇?

    所有的推测都被推翻后,杜云彤心中有了一个不大好的念头。

    ——这个想杀她的秦钧, 怕不是个重生的吧?

    这年头, 穿越遇到重生的狗血梗已经烂大街了, 她大概也遇到了。

    杜云彤想起了不久前秦钧半夜来找她的事情。

    那句看似中二病满满的话, 其实更像是秦钧内心真实的想法。

    秦钧那时候就想杀她了。

    可是到最后秦钧并没有杀她, 只是突然走了。

    那时候秦钧已经放弃杀她, 为什么现在又要派人杀她?

    杜云彤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秦钧想杀她, 然后不想杀她,现在又突然想杀她的原因。

    因为想不通, 一路上, 杜云彤的脸色变了几变。

    待到快要走进姜度的房间时, 杜云彤揉了揉太阳穴,不管怎样, 见招拆招也就是了。

    如果秦钧真是重生的, 那把事情说开也就没什么了,毕竟秦钧真正想杀的, 是杜姑娘, 而不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她。

    姜度的房间整洁如旧, 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根本看不出来哪里藏了人。

    然后姜度就把床底下,桌子后的暗卫们一一带了出来。

    看着被捆成粽子似的暗卫,杜云彤眼角抽了抽。

    果然永远不能小瞧一个整日与九黎八十一寨斗智斗勇的人,他的伪装技术可能是你一生都到达不了的高度。

    姜度道:“我问了几日,他们什么也不说。”

    杜云彤点点头。

    姜度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原本小吕氏派过来的那个劫匪也是什么都不说,不过在姜度手里呆了一晚,次日她再问,劫匪便全都说了。

    并且在看到姜度的身影时,整个人都抖得不行。

    杜云彤看了看眼前的两个暗卫,打心眼里佩服他们,能扛住姜度的审问,那必须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啊。

    不过,当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是来刺杀自己的时候,那种感觉便不大美妙了。

    杜云彤清了清嗓子,问道:“侯爷派你们来做什么?”

    两个暗卫脸上未干的血迹显得有些狰狞,杜云彤秀眉微蹙,眼前一花,暗卫脸上的血迹已经被姜度擦去了。

    姜度道:“我粗心了。”

    杜云彤只想给姜度束个大拇指,这般细腻的心思还叫粗心的话,那她就不用活了。

    暗卫脸上没了血迹,杜云彤看的时候更为顺眼了。

    暗卫抬头闭目,一副一心只求速死的模样。

    杜云彤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姜度都问不出来什么,更何况她了。

    杜云彤道:“二叔,把他们放了吧。”

    姜度是姜家二郎,按照辈分,她应叫他一声二叔。

    姜度眉头微皱,道:“你确定?”

    “对。”

    杜云彤道:“我不仅要放了他们,还要把诸葛连弩送给他们,让他们带给定北侯。”

    暗卫对视一眼,眸色深沉。

    杜云彤觉着,纵然秦钧是重生的也没关系,上辈子那些事都是杜姑娘做的,不是她做的,她现在看到鲜血还会心口直跳,根本做不来杜姑娘黑化后的残忍阴毒。

    而秦钧在看到诸葛连弩后,估计会有两个反应。

    第一个反应是拆了连弩,自己根据架构去仿造造弩,然后继续派人来杀她。

    但杜云彤觉得,能够力挽狂澜的杀神秦止戈,是不会这么目光短浅的。

    秦钧是大夏朝自建立以来最具传奇性的人物,天纵英才,不世之将,他的目光与雄心,是常人不可企及的。

    派人杀她,是为了以后的止损,可若是她的价值大于他要杀她的结果时,以他的胸襟,会留下她的。

    杜云彤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会更大一点。

    姜度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道:“他们想杀你。”

    杜云彤道:“我知道。”

    正常人无法坦然面对某个想杀自己的人,但秦钧想杀的不是她,是杜姑娘,她又不是杜姑娘,她介意个什么?

    这种事情,说开就好了。

    在杜云彤准备继续劝姜度放了暗卫时,其中一个暗卫突然开口了,道:“我们没想杀姑娘。”

    杜云彤与姜度的目光一同落在开口说话的暗卫身上。

    暗卫迎着两人的目光,一脸坦然,道:“姑娘信也好,不信也罢,主人从未下过杀姑娘的命令。”

    这下不止姜度疑惑了,杜云彤也跟着不解起来。

    不想杀她,那为什么半夜三更持凶器找她?

    杜云彤想再问,暗卫却是什么都不愿意再说了,只是咬死主人没下杀她的命令,至于他来做什么,则无可奉告。

    杜云彤没了脾气。

    秦钧没想杀她,那派人过来做什么?

    杜云彤又有点拿不准秦钧究竟是不是重生的了。

    不过不管秦钧是不是重生,都不影响她抱秦钧大.腿的计划。

    经过她再三劝说姜度后,姜度终于同意把暗卫放走。

    暗卫拿着连弩消失在视线,杜云彤胸口的大石落了一半。

    大夏朝的弩箭一次只能射出一支箭矢,而诸葛连弩一次能够射出十支,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一个人能顶十个人的战斗力。

    一个在沙场饮血的绝世悍将,是绝对能看到诸葛连弩的杀伤力的。

    更会看到她的价值所在。

    颍水离京都颇远,一来一回要月余时间,秦钧的暗卫没那么快能回来,杜云彤便去忙其他的事情。

    在颍水的这段时日,没有了小吕氏的刁难与吕老夫人的拿捏,柳姨娘身上总算长了点肉,肚子也有些显怀了。

    好在在准备回颍水的时候,杜云彤已经备好了大夫与稳婆,倒也足够应对。

    因为是第二胎,柳姨娘已经有经验了,不但没有即将临盆的惶恐,反而一直在安慰着杜云彤。

    而原本准备把许如清葬下后,便带杜云彤走的姜度,因杜云彤不愿意跟他走,秦钧的态度不明白,他不放心杜云彤的安全,便给姜劲秋传了信,把入京的时间往后推迟后,在颍水又住了下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是一月。

    这日阳光正好,杜云彤带着柳姨娘晒太阳。

    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杜云彤脸贴在柳姨娘的小腹上,听即将来到世上的小生命的声音。

    柳姨娘一脸温柔,道:“大姑娘想要一个弟弟,还是想要一个妹妹?”

    杜云彤道:“只要你们平安,男女都好。”

    她没有这个时代的重男轻女,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比柳姨娘平安分娩来的重要。

    柳姨娘低头笑了笑,道:“我倒是希望给姑娘添个小弟弟。”

    “姑娘命苦,有个兄弟傍身,总归会好些。”

    姜度瞥见了这一幕,眸光闪了闪。

    秦钧的暗卫回到颍水,杜云彤交代丫鬟婆子们照顾好柳姨娘后,便起身去找暗卫。

    这次的暗卫与之前走的暗卫不是同一人,且比上次多了许多。

    这次来了十个暗卫。

    为首的暗卫名唤问徽,个子没有其他暗卫高,但生的颇为周正,唇红齿白的,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甚是潋滟。

    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杜云彤正在守孝的缘故,问徽穿着一身银灰色滚暗纹的衣裳,袖口衣缘上针脚细密,腰带上的刺绣精美,一看就值不少钱。

    杜云彤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这年头,暗卫都长得这般好看吗?

    一点都不像常年干刀口舔血生意的暗卫,更像是凭栏而望,与佳人饮酒赏月的少年郎。

    杜云彤又多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姜度曲拳轻咳,杜云彤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唔,她现在是侯府的千金小姐,要矜持。

    杜云彤微翘着小指,轻轻放下茶杯,斯条慢理道:“侯爷派你过来所为何事?”

    问徽眉梢微挑,眼底漾满了笑意,清朗的声音中带着莫名的深情:“姑娘请看。”

    姜度眸光转动,放下了杯中茶,目光看向杜云彤。

    杜云彤秀气的眉微蹙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来,语气一如既往的娇嫩,倒没有刚才险些被问徽晃了神的失态。

    姜度复又垂眸抿茶。

    杜云彤接过书信,心里有点怪怪的。

    问徽在撩她?

    杜云彤险些被自己逗笑了。

    这怎么可能,问徽再怎样,也是一个暗卫,最起码的职业道德还是有的。

    杜云彤打开秦钧写给她的信。

    纸张柔韧,略带着几分竹子的清香,让人很容易便想起了江南水乡,小桥流水的恬静时光。

    偏信纸上的字迹笔走龙蛇,杀伐锋利,平白地破坏了这安谧意境:条件。

    真够简短的,连名字问候语都懒得敷衍一下。

    杜云彤不自然地蹙了蹙眉。

    秦钧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威胁?

    战场上让敌军闻风丧胆的杀神,威胁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做什么?

    完全没必要。

    再说了,她跟他无冤无仇的,在今日之前,从未见过,他不应该对她的恶意这么深。

    朦胧月色中,秦钧眸光流转,低低出声:“姑娘怕吗?”

    杜云彤手指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微笑道:“我为什么要怕?”

    怕个鬼哦。

    她又不是真的养在深闺的侯门嫡小姐,她来自于后世,受的是人人平等的教育,彼时纵然皇帝杵在这,她的眼皮也不会跳一下。

    讲道理,她别的优点没有,唯有胆子大点,若是不然,在清宁宫的时候,她也不会请求太后把许如清葬在颍水。

    秦钧虽然有杀神修罗的称号,但他的残暴给的是敌军,他待自己手下的兵还是不错的,每次得皇帝封赏时,都会分给下面的人。

    秦钧也不是那种整日走鸡斗狗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她穿越而来这么久,没有听说过他有甚罄竹难书的恶霸行为。

    只是待俘虏差点。

    败在他手下的敌军,从无一人活命。

    “旁人畏将军如修罗鬼魅,我却敬将军如九天之上的神祗。”

    秦钧是这个国家的守护神,她怕他做什么?

    没必要。

    他说的那句看似威胁的话,她觉得更像是后世小说里,狂拽炫酷男主的出场白,用来提升逼格的。

    秦钧是个沙场饮血的人,说这种话颇为符合他孤高桀骜中二病的性子,若说一句杜姑娘,你睡了没,那就毁人设了。

    她的话似乎是触动了他,他狭长的凤目微眯,在如水的月色中,显得越发清冷孤寂。

    杜云彤看来,他不像久经沙场的将军,他更像是矜贵冷傲的世家子弟。

    他的身材并不算高大,甚至还有些纤瘦,肩膀很窄,与李昱站在一处时,还不如李昱看上去像个将军。

    李昱剑眉星目,一眼望去满是阳光,纵然眼角有几分暴躁不耐时,给人的感觉也是晴空骤阴的明快感。

    秦钧不同,他的眼底满是阴霾,她无法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任何情绪,身影虽如青竹一般挺拔,却无青竹的明朗,故意压低的声音沙哑,平白地多了几分压迫感。

    这样的一个人,她无法把他与少年联系在一起,可他偏偏就是韶华正好的年纪,翩翩少年郎,却一身死气,也不知是不是杀人太多了的缘故。

    秦钧静静地站在纱幔外面,月色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紧紧抿着的唇有着生人勿近的清洌气场。

    杜云彤突然就有些明白他为什么是这样阴沉的性子了。

    黄沙穿甲,九死一生,以命守护着大夏江山。

    死战得胜,本以为是衣锦还乡,哪曾想,世人却嫌他杀戮太过,败在他手下的敌军,从无一人生还,或坑杀,或烧死,总之他大军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他明明是不世之将,该受万人敬仰,享受无上荣光,然而世人回报他的,却是避他如蛇蝎,送他杀神、修罗左手的称号。

    不应该这样的。

    世人待他不公。

    杜云彤小声道:“侯爷是英雄。”

    “英雄,总是寂寞的。”

    从无人理解。

    世人只知道指责他杀俘杀降,手段残忍。

    “侯爷寂寞吗?”

    杜云彤脱口而出。

    然话刚出口,她便后悔了。

    这么暧.昧的一句话,这么暧.昧的夜色,这么暧.昧的场景,正常的男子,指不定就该怀疑她在蓄意勾.引他了。

    毕竟秦钧的身份在这摆着,想对他投怀送抱的女子,只多不少。

    杜云彤想要描补一二。

    她不是这个意思来着,她就是觉得他挺可怜的,好好的一个英雄,却被世人骂成来自地狱深处的修罗杀神。

    “侯爷,我不是那意思——”

    “姑娘是什么意思?”

    隔着薄薄的纱幔,他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这个动作无论是二十一世纪还是如今的大夏朝,都属于非常孟浪的了。

    她甚至能够感觉到,纱幔外,他微凉的指腹上有着薄薄的茧。

    月色透过窗户落在他眼底。

    他眼底没有星辰大海,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像是古井无波,却有着漩涡,很容易便让人沉在其中。

    杜云彤有一瞬的失神,而后又很快回神,回神之后,干脆利落地一巴掌拍下的秦钧的手,道:“侯爷,你想多了。”

    “明明是大夏的守护神,却成了人见人怕的瘟神,我只是替你觉得不值罢了。”

    夜风吹动树叶,沙沙地响,卷起的落叶升到空中又落下,像是人的心跳一般,升升落落。

    纱幔外的少年良久无语,原本幽深的眸色又深了一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杜云彤总觉得,屋里的温度好像暖了一些,而面前原本如冷霜一般寒意冻人的秦钧,眼底渗人的冷意似乎也少了一分。

    杜云彤打了一个哈欠,道:“侯爷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去吧。”

    她倒是有心想跟他将制铁的事情,但在夜里总也不方便,不若改日再寻机会的好。

    “纵然您不在乎名声这东西,也要顾忌一下我。我一个深闺弱女子,脸面名声这种东西,还是要捡来用一用的。”

    微弱月色下,秦钧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动也不动。

    若不是那眼底的光芒仍在闪,杜云彤几乎以为他站在那睡着了。

    毕竟夜已经很深了,是个人,到这个点,都会困的。

    杜云彤道:“侯爷?”

    秦钧慢慢地把手背在身后。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动作,他做起来却无比的好看,行云流水般的潇洒不羁。

    夜幕里,他的眼底的光芒越发明亮,眼睛微眯,审视着杜云彤,沙哑的声音压得很低:“姑娘变了。”

    杜云彤挑挑眉。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书里的杜姑娘与秦钧并无任何交集。

    杜姑娘还是柔弱小白花的时候,一直呆在承恩侯府饱受欺凌,后来入了宫,也只在宫中不断作死。

    从生到死,书里的杜姑娘都没有跟秦钧打过交道。

    秦钧说的这个变,指的是什么?

    太后的声音威严,隐隐有着不可抗拒的意味:“她是杜家妇。”

    杜云彤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声音哽咽,道:“母亲说,她这一生,最为后悔的事情,便是没能任性一次,如今她要死了,她想任性一次。”

    许如清弥留之际,拉着她的手,虚弱道:“你,你千万莫像我一般,做你想做的事情,千万别委屈自己...”

    许如清也是舍不得她的吧,一遍一遍地交代,要她随心而过,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她之后,又让千雁捧来了半块玉珏,让她好好收着,说日后拥有另一块玉珏的人,会保她一生无虞。

    许如清没说完那人是谁,便咽气了。

    她的眼睛迟迟不肯闭上,一直望着颍水的方向,眷恋又向往。

    许如清是没有说她想葬在颍水的,但杜云彤能感觉得到,如果有选择的话,她是想回颍水的。

    那里才是她的家,她最开始的地方,而非冰冷又充满算计的承恩侯府。

    杜云彤不是许如清的女儿,许如清的女儿,早在相府满门抄斩的时候,便死了。

    但杜云彤还是想帮许如清完成这个心愿。

    在穿越而来的那些时日,许如清犹如一盏灯,用她微弱的光芒努力地温暖着她,为了这些温暖,她想让许如清走的开心一些。

    给杨氏写帖子,进宫见太后,都是为了把许如清葬在颍水,而并非她在承恩侯府的生存。

    她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纵然没有太后的庇护,她也有能力把日子过得很好。

    但若想把许如清葬在颍水,没有上位者的命令,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太后威严的声音响起:“抬起头来。”

    杜云彤抬起头,稚嫩的小脸上有着几分倔强,眼底是隐忍的,清澈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