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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温尼马卡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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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雷诺镇, 列车渐渐从接近两千米海拔的雪山驶入沙漠。车厢中开着钢柱暖气,窗上凝结的水气也一点点散去。列车行驶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与沙漠中间穿行, 窗外风声大作,震得窗框哗哗作响。男服务通知, 拉夫洛克站到温尼马卡站之间极可能会遇上从内华达沙漠席卷来的龙卷风, 一声令下, 普通车厢旅客惊慌失措的奔来走去,将所有门窗紧紧掩起来。

    窗外艳阳当空, 浮云万里, 难以想象龙卷风会出现在这样好的天气里出现。午间时分,私人车厢的旅客们仍保持了绝对安静。一来高端人士的行为准则里不包含大惊小怪这一项, 二则, 抵达犹他州前接下来几个列车停靠站点几乎都不在高端人士们的旅行范畴内,故而没有人失措于自己将要在遭遇龙卷风的内华达沙漠中下车。

    西泽抵达私人车厢的餐车时, 有几个内华达的州警察在公共区域检查。他看了一眼,立刻转身离开。从餐车回到私人车厢时, 车窗外正飞沙走石。列车穿梭过低矮灌木, 车厢长廊上安静空荡。中年人倚靠窗户看灌木丛外不知名的湖,那位太太在窗下看一本花花绿绿的艳俗杂志, 面前摆着一罐烤曲奇。

    吃起甜点,这位女士显然是去餐车用过午餐了。趁她邀请自己吃自家巧克力曲奇时,西泽询问, “餐车里警察在检查什么?”

    太太突然别有用心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说, “别担心,检查有色人种与白人同乘列车而已。”又看了对面男人一眼,“西岸几乎不排犹。”

    他还没回味排犹到底指什么,中年人在一旁接话,“排犹是很少数人干的事,况且,东岸几乎不排华。”

    西泽打断两人,询问道,“为什么突然检查这么严格?”

    那位太太随口一说,“也许南部哪户有钱人家不懂事的后辈又和有色人私奔了。”

    他快步进屋去,拉开房门反扣起来。小姑娘正趴在床上看远处慢慢席卷来的龙卷风云圈,丝毫没有意识到此刻列车上的气氛有多紧张。

    “他们问过你是哪里人对吗?”

    淮真小声说,“嗯。那位太太拿出一罐饼干,想叫我一起吃,我说有点困。之后东岸那位先生问我来自哪里。他们两好像是故意的,都在外面等我回答。我一直没露面,他们一定觉得我有哪里不对,所以才这么问。所以我跟他们说,我从汉堡来。”

    讲最后一句时,她换成那种很典型的拖长元音的德式英文发音。

    淮真观察他的脸色,也有点慌。“我想让他们以为我是犹太人……”

    其实她一直以为美国从纽伦堡会议之后才开始大范围排犹,美国虽然有少数反犹主义,犹太人藏起来不想给人看见其实也讲得通。犹太人也是白种人,倒不至于像华人一样被驱逐下车。

    她问他,“我做错了吗?”

    他亲了她一下,说,“宝贝,你没有做错。”然后接着说,“但我们也许要在下一站下车。”

    淮真没有问他为什么,起身和他一起收拾东西,一边问他,“是不是有警察上火车了?”

    不等西泽回答,远处传来警察叩门声,“Check check.”

    相视一眼,西泽立刻转身,朝门外询问那位中年人和太太,“我女友使用一下盥洗室可以吗?”

    他们立刻回答请便。

    门合拢,淮真动作很快的穿上鞋袜钻进盥洗室,安静待命听着,心想,万一警察一定要检查盥洗室,也不知道自己全部一千八百美金身家够不够罚款或者支付保释金的。

    刚锁上盥洗室,警察就过来敲门了,问,“这里住了三个人对吗?是你们三位是吗?”

    西泽回答,“是。”那位太太也立刻帮他附和。

    警察似乎不放心,想进屋检查,看见地上放置着手提旅行袋。

    西泽立刻说,“我很快在温尼马卡车站下。”

    警察立刻松懈下来,说OK,没问题了,然后又问,“温尼马卡有什么?”

    那太太吃着饼干,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点心。”(沙漠)

    警察笑着离去。

    中年人倒真的有点不解了,问那位太太,“雷诺有赌场,温尼马卡有什么?”

    那位太太说,有十英里大峡谷和洪堡湖,还有无数汽车旅馆和小旅馆,是驾驶者的天堂。你们东岸人应该拿天文望远镜,在家里的客厅里好好看一看西部。

    中年人说,我看电视就够了。

    淮真与西泽将所有东西收好,坐在沙发上安静等他们回屋打盹,或者是去餐车喝下午茶,那两位却一直没走,在长廊互相讥讽了好长时间。幸好拉夫洛克到温尼马卡之间有整整一小时多的旅程,约莫三刻钟过去,他们终于觉得有点累了,一拍两散。中年人始终有些精力不济,躺倒床上打起呼噜,那太太高跟鞋踢踏踢踏离开了车厢,也许是去餐车了。他们趁机从私人车厢钻出来,朝远离餐车的隔离区一溜烟跑过去,自以为在这里并不会遇上什么人。哪知刚拉开第一扇玻璃门,那位在宽松连体裤外罩着颇不环保的紫色貂衣的阔太太正靠着车门吸烟。列车缓缓靠站的时间里,三个人一打了个照面,那太太目光在两人脸上游移了好一阵,突然瞪大眼睛,“噢我的……”

    淮真笑着用那种拉长元音的德国佬语气说,“是,我骗了你。”

    太太无不愤怒的试图羞辱淮真:“真让我给说中了!该死支那人又拐跑了一个前途有为的年轻人。我要去告诉警察……”

    火车在最后一刻猛的一顿,站台列车员从外面拉开车门的一瞬间,两人拉着手一起跳下车去。那太太脚踩高跟鞋,在颠簸里往一头栽去,想倚靠两人支撑住自己,却扑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