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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谁家家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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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防盗吧,没啥可说的。30%的比例也不大。  嘉语不等十六郎说话, 上前喝问:“小玉儿呢, 小玉儿人在哪里?把她给我叫出来!”

    小玉儿是皇帝心上的人, 这人不过是个看门的, 哪里敢惹她, 只指着十六郎能出声阻止。嘉语想着今儿反正是横了,索性横到底,一把推开他,蹬蹬蹬冲进几步, 叫道:“小顺子、小顺子!”

    自有人去禀报。

    小顺子倒是来得快,看到嘉语和元十六郎,嘴巴都快合不上了,却也知道轻重, 忙不迭训斥侍卫:“放开、放开!三娘子是你们能拦的、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埋怨那宫人, 却埋怨十六郎:“十六郎君真真害死人, 三娘子性子急, 十六郎君也不给说一声是三娘子来了!”

    嘉语也不与他客套,径直问:“小玉儿呢?叫她来见我!”

    小顺子为难:“小玉儿……这会儿怕是歇下了。”

    “歇下了?”嘉语冷笑一声,“莫说是歇下了,就是死了, 也得给我爬起来!”口气殊为不善。

    小顺子有些吃惊:这话听来, 怎么都像是来找茬——但是小玉儿没得罪她呀。

    其实小玉儿这会儿倒没有歇, 她在画舫上受了气, 又被嘉语说得惊怕, 加之皇帝如今还在画舫上,和一众出身高贵又貌美如花的小娘子游船,她不喊心口疼就不错了,哪里还睡得下。

    这时候靠在榻上,一时皱眉,一时咬牙,琢磨那一众贵女中,那个看起来和气,哪个心软,又想等皇帝回来,好诉苦一番,趁机拿捏……至于嘉语说皇帝保不住她的话,小玉儿想了半晌,嗤笑一声:三娘子倒恁地好心,就是胆子小。只奇怪,她三番两次想和她攀上“救命之恩”的关系,她却左推右阻,活像这功劳咬手似的。

    “……姑娘,燕窝好了。”小双儿和小玉儿是一起进宫的,不过略生得差些,如今也不做别的,专给小玉儿熬燕窝。

    “搁着吧。”小玉儿心事重重。

    小双儿把燕窝盏搁在琉璃几上,劝道:“姑娘趁热喝吧……”

    话没完,就被一阵嘈嘈的脚步声打断,两人俱是一惊,小双儿赶忙抢到小玉儿之前,横眉怒目道:“什么人!”

    “一边去!”说这话的自然是小顺子。

    嘉语道:“小玉儿,你还认得我吧?”

    小玉儿不敢托大,忙起身行礼道:“这么晚了三娘子来找奴婢……”

    “我问你!”嘉语气势汹汹,“你拿了我的素银绞丝镯子,藏哪里去了!”

    “什、什么?”小玉儿这会儿是真失色了。她运气好,一进宫就分到式乾殿,没多久就被皇帝看中,算得上是皇帝跟前第一人,连小顺子都不敢比肩,几时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莫说是银镯子,就是金镯子,宝石镯子,那上好的羊脂玉镯子,在她这里,也就听个响……

    一时气得浑身发抖,连话也说不成了。倒是一旁小双儿小心翼翼赔笑道:“这、这位贵人是弄错了吧?”

    “十六兄你瞧!”嘉语却是退了一步,把十六郎推出来,“她还抵赖、她还敢抵赖!”

    元十六郎:……

    他自然知道小玉儿是什么人,又素来圆滑,只恨之前话说得满,被嘉语拿住,又没能把她诓走,只好硬着头皮道:“三娘子丢了镯子,各处都找遍了,所以来姑娘这里问问,姑娘可有看见?”

    嘉语噗嗤笑一声:“她还叫上姑娘了!”

    好在元十六郎脸皮甚厚,只当没听到。

    小玉儿白着脸坐直了:“奴婢……不曾看见。”

    嘉语都快瞧乐了:这丫头之前三番两次跪她,软得扶都扶不起,这时候反倒硬气了。却是沉下面孔:“十六兄太好性子了,这等子眼皮子浅的,哪里需要这么客气,锦葵……给我搜!”

    “不、不能搜!”小双儿惊叫了起来。

    嘉语一个眼神横扫过去,逼得她住了嘴。

    要是小玉儿这会儿还有精神,自然能有一套一套的规矩拿住她,光是闯进式乾殿,就够定几回罪了,虽然到最后多半不了了之,但至少能逼得她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小玉儿完全被嘉语这东一棒子西一棒子打懵了,小双儿又不是个伶俐的——真要伶俐,小玉儿也容不得她。

    打进了式乾殿,十六郎也知道阻拦不了了,索性省了心——他倒要看看,这个始平王府的三娘子,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却是锦葵微微屈膝劝阻道:“三娘子……使不得。”只说使不得,却不说原因,想是知道阻止不了,阻止是态度,知道阻止不了,不多费口舌,是识时务,这丫头也妙。嘉语心里这样想,嘴上只道:“叫你去就去,啰嗦什么!”

    锦葵应了声,也并不真翻箱倒柜,就左右走走看看。

    嘉语目光四下里一扫,瞧见琉璃几上温着的燕窝盏,若无其事走近了,袖底一滑,就落了样东西进去。

    小双儿看见嘉语盯上燕窝盏,一阵心慌,她虽然不清楚嘉语确切的身份,也知道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忙爬到小顺子身边,求道:“小顺子你好歹说句话呀……咱们姑娘,能稀罕一只素银镯子?”

    小顺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小顺子有样好处,不明白就不开口。

    就听得嘉语笑了一声:“吃起燕窝来了,还真是个姑娘!”慢悠悠擎了盏,在小玉儿面前一晃。小玉儿还在极度的羞恼中,没回过神。嘉语厉声道:“这也是你能吃的东西?你给我好好看看!”

    她背对着众人,就只有小玉儿能看到她擎着的燕窝盏。

    小玉儿被她一喝,才往盏中瞧去。原本就煞白的面孔越发白得可怕,连花瓣一样的唇都褪去了颜色。小双儿犹自嘟囔:“怎么就不能吃了,是陛下特特儿赏我家姑娘的……怎么就不能吃了?”

    嘉语手一松,“啪!”玉盏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燕窝溅了小玉儿一身。

    “搜到了吗?”嘉语又扬声问。

    锦葵略一屈膝:“回姑娘的话,没有。”

    “那就带她回玉琼苑去审问!”

    元十六郎:……

    这一手真是简单粗暴。

    锦葵犹豫了一下,嘉语也不难为她,亲自上去,拉起小玉儿:“这是式乾殿,我看皇帝哥哥的面子,也不能在这里审你——跟我回去!”

    小玉儿被她这一拽,踉跄几步。

    忽然门外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三娘子也知道这是式乾殿不是始平王府啊!”

    这话刻薄。众人目光齐刷刷往门口去,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戎装男子,小顺子率先喊道:“刘将军!”

    其实式乾殿里倒不是没人,只是小玉儿位份不高,却是得宠,又把持着皇帝不让余人近身,眼红的不知道多少,小顺子这个皇帝跟前的红人且按兵不动,自然看热闹的多,通风报信的少。所以这位刘将军才姗姗来迟。

    嘉语估摸着猜是式乾殿里的侍卫统领,口中不乐意地道:“就算是式乾殿的奴婢,那也就是个奴婢,我还处置不了了?”

    “三娘子这话不敢苟同,就算是个奴婢,那也是式乾殿的奴婢,只能由式乾殿的主子发落,”刘将军硬邦邦地道:“陛下爱重,许我守卫式乾殿之责,她既然是我式乾殿的人,也就在我的守卫范围之内,始平王再威风,也不能威风到我式乾殿来,三娘子要带人——恕我不能遂三娘子的意。”

    所以不仅她,连她身边的人,譬如薄荷这个丫头,也可以一直娇憨下去。

    不用心。

    嘉语忍不住摇头,如果这一世,薄荷还这样不用心……就不能留她了。

    薄荷见嘉语这样打量她,又不说话,多少有些害怕,唧唧咕咕问:“姑娘?”

    “嗯?”

    嘉语应声,薄荷多少松了口气:“姑娘叫我想,我就想,不过……多半是想不出来的。”

    嘉语阴阴笑一声:“想不出来,就代我在这佛堂里抄上三个月佛经。”

    “姑娘!”

    “喊一声再加一个月。”嘉语板着脸道,“我给你三次机会,多过三次就不用再想了,老老实实抄经。还有,最迟到明儿下午,就能知道是谁拦着母亲了,所以,务必在这之前给我答案。”

    薄荷:……

    薄荷是真什么都不敢说了,想着三个月清汤寡水,愁得小脸发白。

    喜嬷嬷回了畅和堂,将佛堂中情形一五一十学给王妃听。王妃听完始末,淡淡地说:“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喜嬷嬷哭丧着脸道:“奴婢办事不力,请王妃责罚。”

    “罚你做什么。”王妃轻描淡写地说,“你有什么办事不力,我叫你送东西,你送了,不收,是她的事儿。”

    “可是……”喜嬷嬷迟疑片刻。她不是姚家家生子。唯其不是,才需要比家生子付出更多努力,察言观色,事事想在王妃前头,为王妃打算。王妃是他们全家荣华富贵所系,她儿女前程所系,王妃所忧,是她所忧,王妃一时想不到的,她要为她设想周全——哪怕是想多了,也好过不想。

    喜嬷嬷咬牙,双膝跪下:“老奴有话要说,王妃莫嫌老奴多嘴。”

    王妃也不看她,一个字就回复了:“说!”

    喜嬷嬷将嘉语不去太后寿宴对嘉言的名声妨碍说给王妃听:“……六娘子如今说小是小,说不小也不小了,再过得两年,就要准备议亲,这名声,至关重要,王妃切不可……掉以轻心。”

    王妃却摇头:“如果她心气儿不平,就算收了东西,你以为,阿言弄坏寿礼的事儿,就不会传出去了?”

    “可是……”

    “可是什么,”王妃冷笑,“莫非嬷嬷以为,以后,她还能有多少出去的机会?”

    饶是喜嬷嬷见多识广,闻言也不由面色发白:“王妃不可……就算王妃这会儿能拦住她,日后王爷回来了……”

    “王爷回来又能怎么样,”王妃冷冷道,“就算我肯带她出去,你想想看,连太后的寿宴都能使性子推拒,哪个家里敢轻易招惹?没人邀请,我还能觍着脸带她蹭上门去?王爷又能怪我什么?”

    喜嬷嬷听王妃这样说,虽然还是觉得不妥,也知道不能再劝,只得捧着王妃道:“还是王妃见识明白。”

    王妃笑一笑,吩咐芳桂扶起喜嬷嬷:“嬷嬷来回跑得辛苦,我上年得的那块玉,水色儿倒好,去拿了给嬷嬷。”

    喜嬷嬷千恩万谢跟着芳桂去了。

    王妃面上这才收敛了笑容,阴沉沉看着雕梁画柱,良久,叹了口气。

    她何尝不知道这样对付嘉语,迟早夫妻离心,但是她有自己的孩子,不能不为他们打算。嘉语那晚,实在让她心有余悸。

    如果只是任性也就罢了,继母总是不好当的,刁钻也算不得什么大毛病,但是这样城府深沉又心狠手辣,王妃忍不住轻抚腹部,除了嘉言,她还有腹中这块肉……元景昊总不能把这个女儿,看得比儿子还重吧。

    都说是个儿子呢……王妃略舒展了眉,轻快地想。

    次日一早,薄荷来见,眉宇间十分雀跃:“姑娘我猜到了!——是表姑娘对不对?”

    “表姑娘会说服王妃对不对?”

    “为什么……是表姑娘?”虽然是意料之中,嘉语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沉。

    “哪次姑娘使性子不是表姑娘给收拾的首尾啊。”薄荷沉浸在自己猜中答案的兴奋中,“在平城就这样,姑娘弄坏了东西,姑娘捅了马蜂窝,姑娘淘气,姑娘骗甘松姐姐……”薄荷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吐吐舌头,赶紧略过去:“后来来洛阳就更加了。姑娘自己算算,得罪了王妃多少次,哪次不是表姑娘帮着打圆场……”

    薄荷说的是实话,唯其是实话,才格外惊心动魄,嘉语听到“甘松”两个字,心神一凛,想起她六岁时候闯过的一个大祸。

    始平王极少回平城,在嘉语的记忆里,一年就能见到父亲两次,一次清明,一次过年。清明扫墓,过年祭祖。这两次回平城,都会带着王妃和嘉言。

    起初嘉语年纪小,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后来年岁渐长,就有长舌的下人有意无意念叨说她可怜,小小年纪没了娘;说有后娘就有后爹,始平王之所以来平城这么少,定然是因为王妃阻拦;还说终有一日,他会忘掉平城还有她这个女儿。

    哪怕是谎言,说上一千次也成了真理。连成年人都难免不受蛊惑和煽动,何况她年幼无知。

    那些下人总以为她年纪小,听不明白,所以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没有背着她。但其实她是明白的。明白父亲是她在这世上最大的依靠。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总是做噩梦。梦见父亲不要她了,哥哥不理她了,连宫姨娘、袖表姐都被父亲带去洛阳,全世界,就只剩下她一个。

    事情过去很久,连嘉语自己也很难记起,是什么人说了那些话,也记不起自己从哪里得来的药,又如何知道药的用途。她把药下在了王妃的茶水里,却被兄长误食。当时昭熙腹痛如绞,王妃吓得魂飞魄散。

    事发后的腥风血雨。

    以她当时的年岁,其实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查到自己身上来,不过那对于始平王显然不是太困难。她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想着如果哥哥死了,她也不活了。她听到父亲咆哮,整个屋子都仿佛震动了,她被父亲从床底揪出来,她记得父亲发青的脸,抬手的一巴掌。

    她几乎以为自己会被打死,但是并没有。巴掌没有落在她的脸上。过了许久,嘉语惴惴地睁开眼睛,看到表姐的背影。

    贺兰袖替她挨了那一巴掌。

    她不知道贺兰袖从哪里钻出来,但是就和以往的许多次一样,她及时赶到了,时机拿捏得分毫不差。她挡在她的面前,抱住始平王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姨父你饶了三娘吧,三娘还小、三娘不懂事……”

    虽然贺兰袖是养在元家,终究是别人家的孩子,又是个女孩儿,始平王也下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