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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夫妻缘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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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版在晋江。防盗30%。资料补充和小剧场在作话里

    “我们这是去哪里?回王府吗?我们姑娘呢?”

    “喜嬷嬷……喜嬷嬷人呢?”

    “再问我就把你推下去!”嘉语恶声恶气地说。紫萍吃她一吓, 倒是消停了。嘉语揉揉眉心,发现车还停着:“还不走?”

    “你不是说要划花那个臭丫头的脸吗?”周乐笑嘻嘻地说, “怎么不和这个臭丫头的丫头说呀?”

    嘉语:……兄弟你职业拆台的么?

    紫萍原本就满腹心事,听到这话, 眼泪刷的就下来了:“三娘子你把我推下去我也要说, 王、王妃哪里对不住你, 你、你、你……我们姑娘……”

    周乐大仇得报, 哈哈笑一声,一扬鞭,马飞快地跑了起来。

    渐渐就离了宝光寺的范围。

    嘉语不断掀起窗帘往外看, 来时她就留意过, 这里有一段相对僻静的路。

    紫萍一直在喋喋不休, 嘉语忍无可忍, 威胁道:“你再哭我就真不救你们姑娘了!”

    紫萍立刻就住了嘴,只用眼神控诉:我不哭难道你会救我们姑娘?

    嘉语不理她,再看了一眼窗外, 扶住车壁, 摇摇晃晃站起来。

    “你可别打什么坏主意,就算你真对那个臭丫头的命无所谓, 你们两个也不是我的对手。”周乐头也不回地说。

    这敏锐的观察力是天生的吧, 嘉语盯住少年瘦削的背影, 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她对嘉言在意。幸而人都有软肋。嘉语扶住车壁, 摇摇晃晃走到车门处, 低声问:“贺六浑, 你阿姐又病了吗?”

    “贺六浑”是鲜卑语,周乐的小名。

    就仿佛只眨了一下眼睛,飞驰中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少年的面孔忽然就近在咫尺,深黑色的眼眸凶狠地盯住她:“你说什么?”

    “我说,”嘉语重复,“贺六浑,你阿姐又病了吗?”重音咬在“阿姐”两个字上。

    “谁告诉你的?”少年的眼睛冷如冰雪。

    “渤海周家的子弟,竟然沦落到鸡鸣狗盗……真是没落了。”嘉语再叹息一声,喉头一紧,已经被死死卡住:“谁告诉你的?”

    紫萍吓得呆住,连“三娘子”都喊不出来。

    嘉语睁大眼睛,与周乐对峙。他猜不到,他就是再聪明百倍,也绝对猜不到……是他自己告诉她的。当然那是很多年以后了,很多很多年以后,冬夜,有火炉,醇酒,风从营帐外头过去,呼呼地响。

    白雪茫茫。

    在父兄死后,在整个世界都颠覆之后,她也不是没有过片刻的安稳与欢喜。

    而如今的周乐,只能在半晌犹疑之后,给出一个相对可能性比较大的答案:“……始平王?”

    手底不知不觉就松了:他不是没听过始平王的名声。

    如果始平王知道他是谁,那意味着始平王多半也知道了他们这次的目的,那也意味着,他这一头撞过去,等候的是始平王张好的网……明明之前已经打听过,始平王在千里之外。但是谁又敢保证,始平王不会轻骑归来?

    “放心,我父王还没有回京。”嘉语知道这瞒不过去,自然不拿这个说事。正要往下套问他们此行目的,忽听得马蹄声,心里一跳,抓住周乐的衣袖低声道:“其他人我不管,我妹子要有个三长两短,就算你们真成了事,你信不信,尉家还是逃不掉一个灭门?”

    周乐的姐夫姓尉。

    渤海周氏是士族没有错,但是周乐的祖父犯法,流放边镇。周乐生下来没了母亲,父亲浪荡儿,哪里肯养儿子,直接丢给女儿,周乐是姐姐、姐夫养大的。

    这边话音才落,马蹄声已经到了耳边,有人在外间问:“阿乐,停这里做什么?”

    “这个丫头,”少年抬起头,已经换了表情,“说她的丫头吵,问我要点东西堵她的嘴——你们怎么来了?”说着从袖子里摸了团乱麻出来,塞住紫萍的嘴。

    外间人道:“那边交给猴子了。”

    这声音耳熟,嘉语仔细一想,可不正是那个中年男子?

    四骑一车,暮色沉默着往始平王府赶。嘉语掀起窗帘偷看几次,几个人都是侍卫装扮。天色越来越黑了,模样也看不清楚。身手自然是矫健的。

    平添的变数,给她脸上更增几重阴影。

    四个人,加上周乐……没准是五个。虽然他方才为她掩饰,但是那说明不了什么。她知道他最终会长成一个连她父亲都忌惮的人,虽然如今还年少,视野和城府远不及后来,但也绝不个容易被摆布的。

    按时间算,如今他会给人卖命,该还是因为姐姐病重,家无隔夜之粮。

    如果没有别的原因是最好,但是以周乐的性子,嘉语怕的就是……还有她不知道的原因。会是什么原因呢?有什么,是她这个始平王的嫡长女比不过王妃的?嘉语把头抵在车壁上,默默地想。

    王府很快就到了,紫萍噙着眼泪服侍嘉语下车。

    侍卫统领边时晨领人迎上来:“三娘子回府了?”

    嘉语抬头,王府檐下的灯和影,晃晃荡荡地打在人的脸上。这几个人,不知道能不能够拿下身后四个。

    前世今生加起来,她和边统领不过打了三五回照面,就算她暗示,边时晨也未必能懂,就算能懂,也未必能在身后四人……也许是五人之前抢下她和紫萍的命。要不要赌一把?嘉语犹豫。

    这犹豫间,耳边响起王妃的声音:“三娘!”

    嘉语心里轰然一声:“完了!”

    张口要阻止“别过来!”,两条人影已经越过了她,也越过边时晨,到王妃面前,于是嘉语冲口而出的话,就顺势变成了:“抓住她、她就是王妃!”不用她这句话,两个侍卫装扮的汉子也已经把刀架到了王妃脖子上。

    这变故突发,莫说王妃,就是边时晨也懵了:王妃叫他今儿警醒些,才特意带了人在府外候着,心里并不太以为然,毕竟洛阳城里,敢来始平王府闹事,除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就算是防,也是防着外人,哪里会防自家姑娘。

    中年男子也没料到竟然这样轻易得手,眼睛往四下里一看,所有人都还在无所适从中。

    嘉语笑吟吟上前:“刀剑无眼,母亲可千万莫要妄动!”

    王妃咬牙。她不是没想过她带不回人,或者只回来喜嬷嬷,但是没想过……嘉言毕竟是她的心肝儿,心肝儿被人扣留,叫她不去担忧,安安生生坐内宅等结果,那和剜心有什么区别;也怕嘉语此去会出事。

    如果回来的是喜嬷嬷,她自然不会现身,可是回来的是嘉语……

    这个狼崽子!

    又听嘉语从容交代:“母亲叫他们把兵器都放下吧,大门口的,莫要动刀动枪,伤了和气。”

    他们自然是指的侍卫。

    王妃看了看嘉语,虽然声音有些沙哑,还是很清晰地下了命令:“放下兵器。”

    边时晨张张嘴,最后也没有发声:王妃是主子,难道三娘子就不是了?上头主子掐架,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能怎么办?

    就听得“哐当”、“哐当”一阵乱响,左右比他还先抛了刀枪剑戟。

    嘉语回头瞅周乐:“还不是去把人绑了!”

    居然使唤起他来了!周乐心里一阵猛兽咆哮。拿住王妃的其中一个“侍卫”正是先前宝光寺里的中年男子,微不可觉点了点头,周乐便也不多话,果然扯了绳子去绑边时晨和他的手下。中年男子却押着王妃往马车走。

    嘉语却拦住他们:“我有个建议,两位要不要听听?”

    中年男子微抬了眼皮,王妃一口啐在她脸上:“贱婢!”

    嘉语慢慢擦掉脸上的唾沫,露出一种十分奇怪的表情,她说:“……我猜,阁下要的东西,母亲未必会随身携带。”

    中年男子没有表情。

    周乐适时开口:“既然人已经拿下,不妨进去慢慢说话……”他凑近中年男子,耳语几句,中年男子又点了点头,两个人架住王妃,往王府里头去。

    有王妃开路,自然一路顺畅。

    畅和堂闭了门,嬷嬷,婢子,侍卫,一个一个都被绑了粽子。到嘉语的时候,周乐一龇牙,绑得格外结实。

    嘉语:……

    “你看见了什么?”嘉语重复,“无论你看见了什么,你都告诉我。”

    “可、可是……除了宋王,奴婢就没有看见其他人了。”锦葵更加茫然。

    嘉语闻言,微微颔首,仍是没有叫起,却问:“那么当时,那碗醒酒汤……去哪儿了?”

    “醒、醒酒汤?”锦葵像是到这时候才想起还有这样东西,“啊”了一声慌忙要站起来,又跪回去,“当时奴婢打了醒酒汤回来,发现三娘子不在,就随手搁在窗沿上,想找到三娘子再说——”

    嘉语看着她不说话。

    “后来三娘子出了事……”锦葵在她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往下说,“奴、奴婢就把它给忘了。”

    “你说谎,锦葵。”嘉语一字一顿地说。这样的语速,让每个字都如钉子一样敲进锦葵的耳朵里,那种冲击力,冲得锦葵身子一晃:“奴婢没有……”

    “你的谎言很完整,”嘉语说,“但是再完整的谎言,也还是谎言:如果确实如你所说,你取了醒酒汤回来,因为找不到我,把醒酒汤搁置在窗沿上,那我问你,之后,你是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在找我吗?”

    “什么?”锦葵没明白嘉语的意思。

    “如果不是偷偷摸摸在找,为什么我没有听见你喊我呢?”嘉语说。她从落水到被救起,只有一瞬间的功夫。如果锦葵果然在找她,那么之前她在耳房,应该能听到锦葵的唤声。但是她没有。

    “我再问你,”嘉语说,“画舫那么大,又有栏杆隔着,你是怎么会想到往湖里看呢?”

    如果锦葵没有看到她落水的全过程,在黑夜里,是决然看不到她在水里挣扎——她没有呼救,因为来不及。

    锦葵已然说不出话来。

    嘉语却又微笑道:“如今你可以说了吧?”

    锦葵沉默良久,方才道:“三娘子要我说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

    锦葵是个聪明人,如果不是看到了,她完全可以不必扯这个谎——就好像如果不是她和萧阮的特殊关系,她完全不必说谎一样。锦葵的脸色变了变,她跟嘉语的时日虽短,但是和连翘、薄荷不一样,她没有见过嘉语心无城府的一面,在她眼里,嘉语一开始就不好惹。

    权衡利弊,许久,方才说道:“三娘子不会长住宫中,锦葵不幸,无法离开。”

    这是讨价还价。

    她说得没有错。那人敢推她落水,身份就不会低,弄死锦葵和碾死一只蝼蚁没什么区别。嘉语问明白了那人是谁,没凭没证,恐怕不能把他怎么样;如果锦葵给她作证,还可能被反咬一口——如果不是这丫头走开,她也不至于遭此一厄;事后她能甩手出宫,锦葵可还在这宫里。

    嘉语眉眼一动:“你想出宫?”

    锦葵却摇头:“奴婢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嘉语这会儿也不操心这么多,直接问:“那你想要什么?我力所能及之内,我满足你,但是那人推我落水,危及我的性命,我是非知道他是谁不可——你怕他,难道就不怕我?”

    “三娘子仁厚。”锦葵立刻一顶高帽子戴上来,不容嘉语推脱,“而且以三娘子聪敏,应该知道,那人并不想要三娘子的性命。”

    她当然知道,嘉语冷笑:“毁人名节,与索人性命何异?”

    锦葵抬头看了她一会儿,却道:“三娘子还是不要再问了,就算三娘子知道了是谁,三娘子也没有办法,就算三娘子告诉太后他是谁,太后也不会信——谁都不会相信。所以三娘子,还是不要问了。”

    竟有这等人物,嘉语心里纳罕。锦葵当然有可能是骗她,但是这十句话里,总有一两句真。她不怕她,却怕那个推她下水的人,无非是仗着,她不但看见了她被人推落下水,还看见了她和萧阮在一起。

    嘉语眼珠一转,笑吟吟道:“有件事你还没有听说吧。”

    锦葵不解地看着她。

    “宋王承诺,等我出宫,就请人登门提亲。”如果还是她空自热络,萧阮不予回应,独处无疑是丑闻;但如果最终结成连理,那就是佳话了,这个世界就这么荒谬。嘉语在心里嘲弄,嘴上只道,“你不对我说,就等着去慎刑司说罢。”

    锦葵的脸色再变了一次,终于道:“三娘子不是想出宫吗?”

    嘉语:……

    “如果三娘子不苦苦相逼,”锦葵说,“锦葵这里,倒是有个法子。”

    锦葵真是个神奇的人,嘉语不止一次在心里想。她身边四个婢子,连翘已经是足够机灵了,但是和锦葵一比,简直质朴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可惜无法收归己用。有本事的人总是更难收服,何况她能给她什么?虽然她口头上问她是不是想出宫,但如果她回答说是,她未必有这个能力。

    能看得这么透彻的人,到底为什么拼死不肯说出凶手的名字,仅仅因为畏惧?嘉语很怀疑。明明助她出宫的风险更大,但是锦葵却选了这条路——她大约也看出来了,不付出点什么,她不会饶她。

    嘉语在锦葵的帮助下,顺利穿过了灯火辉煌的凌波宴。

    换上羽林郎的制服,腰里别着羽林卫的腰牌,衣裳过于宽大了,压在身上有点重。锦葵解释说是她义兄的,但是她的话嘉语如今是半个字都不敢信。嘉语问过她,怎么知道她想出宫,锦葵说,她擅卜卦。

    嘉语:……

    她有没有卜出,她眼前的这个人,曾经死过一次呢?嘉语促狭地想。

    一路畅通无阻到建春门,门卫索要腰牌、口令,嘉语压低声音,一一都答了。就要出门,忽然身后遥遥传来一个声音:“三娘子这是往哪里去?”

    嘉言的声音猛烈而尖锐地撞击她的耳膜:“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姐姐,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你是以为我回不来了是吧,我回不来了就没人戳穿你在宝光寺里摇尾乞怜对吧?你是怕紫萍对你起怀疑,怕紫萍戳穿你,所以带她回来害死了她对吧……”

    “啪!”在嘉语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挥了出去。

    嘉言面皮薄,当时就浮起五个指印。嘉言呆住——她长这么大,还是头次挨打,在此之前,无论始平王还是始平王妃,哪个舍得动她一个指头。

    嘉言捂住脸:“你、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们到母亲那里说理去!”

    拽住嘉语,就要去见王妃。

    嘉语虽然多活一世,这具身体却只大嘉言两岁,当时要抱住桥头柱才勉强稳住身形。

    一旁服侍的紫苑、紫株、连翘、薄荷瞧见两姐妹动上了手,哪个不唬得魂飞魄散,忙忙一个抱住一个,这个说:“姑娘有话好好说……六娘子年幼,有什么不能教训的,何至于动手。”那个道:“三娘子是长姐,她说话姑娘就好好听着,哪里有还嘴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