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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七章受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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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人毙命的消息午间传进乾清殿,皇上得知只是无谓的应了一声,再无有二字。宫人略带惶恐的目光自是投向一旁的贵妃,贵妃挥了挥手,只淡然道了句,按常规办了即是。

    虽说那才人承是咎由自取,可就这消息搁在年关,怎的也叫人心里郁郁不衬,更何况还是皇上现下越来越青黄不接的身子骨。

    贵妃瞥了眼皇上,见他神情凝聚紧盯着那奏折,知道这说不准哪一出又是不如心了,每每这个时候,皇上总是难免心躁气浮,极易烦乱。皇上最近时候,脾气总是不甚合,往往是折子上一语不慎,就会惹得盛怒,乾清殿里的杯盏于新近已不知换了多少套了。

    贵妃轻轻捶捏皇上后背,一边瞟了折子,柔声道,“皇上也批了一会子了,该是出去走走吧。外头难得有艳阳,不如,臣妾邀您——”

    盛情本就难却,更别说是美人的邀约,怎能拒绝?皇上唇畔涌起一抹笑意,欣然道,“还是贵妃解得君心,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朕且陪你走一走。”

    皇上终于要出殿堂一回子了,这下,宫人们可有的忙活了。于是乎,各人司各职,都屏气敛色奉于一旁,只待一声令下。

    孰料,大众总归都是眼光浅显的,人家帝妃压根就没想过要动用他们,人家只想携手走一程,忆一忆过去。

    是他们想多了,大约,归于心思的狭隘,只是想着从中得一二赏银吧,年关近至跟前,哪个主儿会不赐俩赏儿?一年到头,诸人还不就眼巴巴瞅着盼着这俩赏儿?这当口,那一队杵得跟杨树一样划整的队伍,一溜儿行的目送那帝妃二人远去的身影,心里都是说不出的酸苦。

    您咋就不能体谅奴的苦心呢?

    皇上眯眼远眺,高空轻云飘飘,红日菲薄,他感慨道,“太阳初出光赫赫,千山万山如火发。一轮顷刻上天衢,逐退群星与残月。”贵妃方未及接口,皇上又是若有惘然说道,“人生终是苦短,若也能与日头一般,周而复始,日复一日,该是怎样的光景?”

    贵妃哪能晓不透皇上终归还是贪生的,世人又有几个真正能视死如归的?贵妃婉言道,“皇上若是有心,这么就不能呢?人心贵于志得意满,皇上若是真心匀承刚才之意,自会有红日的运程。”

    皇上仰天笑说,“贵妃这是安慰朕心?”

    贵妃认真说道,“臣妾不敢不能糊弄君王,皇上可不要忘了,您可是一朝帝王啊。帝王自有御驾之术,既有术,那自是有道来补之,皇上可曾计量过?”

    皇上眼望天,始终没有投过目光来看一眼贵妃,他心中始终是存了芥蒂的,讳若莫深,贵妃难道就存心教人难堪?皇上心中虽说隐隐泛起几分恼意,然,自己到了这一地步,于贵妃来说,只有欠她的却难以补救,终归她说来,还是弥于他的好。

    皇上心思碾转了一会儿,向前踏步,沉了声儿说道,“帝王又如何?命中自有冥冥注定,强求了只是触怒天意,反倒是累及无辜。不如顺天命而为。”

    “尽人事知天命?”贵妃敛了笑意,面色萧瑟,“若皇上这般顺其自然,又何以会出了这么多事端?何以不以天命释之呢?”

    皇上的脚步霍然顿住,他回头望定贵妃,目光隐约可见狠厉,他沉声道,“贵妃可知自己在说甚?不敢何时何地贵妃素来都是谨言慎行的,今日怎的反倒是冒失了?难不成你意下是在暗指朕的不是?”

    面对皇上的声声厉斥,贵妃无动于衷,她福了福身,平声说道,“臣妾有无所指,皇上自然是心中有数,不然何以会如此大动肝火?此举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岂不落人口实?”

    皇上脸色变了又变,恼意、羞愧、焦躁、惊恐、怨恨屡现屡变,然终是软了口气,“朕有时候也是归于一个怕啊!怎能不怕?朕孤零零了这么多年,一朝触及高高在上的皇权,你可知道,朕除了惶恐还是无边无际的惶恐,即使是夜里,也是父皇母后狠厉至极的指责。伴随的还有身子无时不在的痛苦,这一切如何能让人真正的安身立所,于我而言,只是空话而已,空话而已——”

    贵妃动容道,“不是还有臣妾吗?臣妾一直伴于君侧,臣妾自认还是晓得皇上的心思,皇上为何就不能坦诚心扉?要如此极端行事?难不成大好江山于你手上只是翻云覆雨的象征?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称道的天命?”

    皇上一对已渐稀疏的眉头紧蹙,蹙得叫人揪心,皇上扯动着颤抖的嘴角叫道,“你,你到底是如何知道的?朕瞒过了所有人,包括清明如安亲王,不想竟是你晓得透彻?是林勋,一定是林勋告诉你的。”

    眼看皇上若疯癫了般,贵妃心中之余悲哀蔓延,从几何起,皇上竟也是如是短浅菲薄,他已然是一手遮天,却不想他竟枉然拿了天下性命搏之,而这一搏,全然只是出于他一己并不靠谱的妄念私|欲,可笑可怜可悲,时至而今,他竟然没有一丝悔过,他当真以为他是对的吗?

    一步错,乃至步步错。当初,只悔不当初。

    “若是得以林勋告知,臣妾却是万万不能信的,只因为他的立场足以使得臣妾有不能信的理由。”贵妃迫近一步,声色俱严,“皇上能使得动葵敏、琅儿,可见皇上之心已是长远,全不是旁人能猜测的。”

    皇上不由自主倒退一步,脸色巨变,他震惊到失了声儿,“你到底是如何知道的?朕自认这一切还是严密的,怎的你竟会知道这其中细节?”

    “臣妾还知道皇上龙体其实并无大碍,这着实说来,也是一烟雾障而已,只是,诚如安亲王,一心一意待皇上,实是被迷惑住了,竟比晓得皇上此举用心良苦,一半也是为了防他。”

    “你,你都知道?是葵敏,葵敏他们叛变了朕?!”皇上尖声细嗓若比宫人,哪里还能寻得见平时的威仪。心魔所致,终是人心不能扭转的。贵妃真心失望了,她也不多言,只是默了一会儿方说,“既然皇上只为巩固皇权,不如就仿效太祖,无需大动干戈,直接遣散即可,免得落人口实,倒真真是伤了国体。”

    “你安知他们竟不会卷土重来?于朕而言,只有他们彻底消失,朕心方安。”

    “那皇上何以不直接赐一杯圣酒于他们?想来他们也是不敢拒绝圣意的。或是一道莫须有的罪名,不是都可以指证罪过难逃的吗?”贵妃冷冷的说着,那话里的凉薄竟是寒风不能比及的,心都凉的若坚冰,又哪儿还会有受听的话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