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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这是封口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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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煊知道,楚云卿既问了他名字,就一定会去风月烛查证的。

    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实在不像一个小倌。

    可他偏偏是,而且也确确实实是风月烛的人。

    煊没有说谎,半个字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没有人敢欺骗楚云卿,谁欺骗了楚云卿,谁就是在自掘坟墓。

    煊虽然自知是贱命一条,但贱命也是命,他还不想死。

    这时外面忽然变得热闹了起来。

    原本就不暗的厢院,霎时间宛如白昼一样。

    兴许,比白昼还要亮堂!

    徐侍郎的家仆高举火把,好像恨不得把西厢房一把火烧光。

    床上的女子脸色已变得更难看了。

    楚云卿老远就听见了脚步声,知道是谁来了。

    他的眸瞬了瞬,又变成了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楚二少模样。

    仿佛刚才那个冷酷的他只是梦中的幻影,风一过,便烟消云散了。

    来的人是徐侍郎,风尘仆仆,好似真的病态怏怏。

    元青也跟随徐侍郎而来。

    元青本不想违背二爷的命令的,但是徐侍郎来了,他不得不跟着。

    楚云卿自然不会怪元青,他转过身,依旧倚在门边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满面怒容的徐侍郎。

    徐侍郎怒道:“楚将军!可还将东璃律法放在眼里?!”

    元青已到楚云卿身侧,在他耳边低语:“徐侍郎找的相好是小翠,一得信儿便从风月烛赶回,从后门进来的。遵照爷的吩咐,守在后门的铁骑没有为难。”

    元青汇报得很简洁,很扼要,因为他知道二爷不喜欢听人废话。

    “哦!”这声楚云卿回的异常响亮,也不知是在回徐侍郎的问话,还是在回元青。

    府巷后门,那是下人们走的地方,当真是委屈了徐侍郎。

    楚云卿揶揄的目光便射在徐侍郎身上,目光好像天下至毒的暗器,刺得徐侍郎背脊生疼。

    难怪这般风尘仆仆,病态怏怏,原来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狼狈出来的。

    想到他扮作伙夫从后门溜进来的模样,楚云卿忍不住笑了。

    徐侍郎被他盯得发毛,强自镇定,大喝:“楚将军!你未免太过无礼!这后院住着我的家眷,你怎可擅入?眼里当真没有王法了么!”

    楚云卿微微拱手道:“徐大人莫生气,本将尿急,故借贵府茅厕一用。听见这屋有动静,才过来看看,以为是徐大人在里面……咳咳。对不住!对不住!”

    徐侍郎脸色铁青:“你……你听见什么了?”

    “哦!也没什么。只不过开始以为是徐大人在跟夫人……嘿嘿,原来不是。”

    徐侍郎的脸都快憋成了王八,他忽然一口血气哽在喉头,若非家丁扶着,他早就倒了下去。

    这回即便没病也得气出点病来。

    楚云卿忽然又问元青:“贺老道何在?”

    “末将去唤他来。”

    徐侍郎的家丁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元青走过,没人敢拦。

    贺老道很快走来,看也不看徐侍郎,径直走到楚云卿身前,躬身道:“二爷有何吩咐?”

    楚云卿手点着徐侍郎,道:“去瞧瞧徐大人的病!想必他已是病的不轻!”

    贺老道躬身一礼,然后走到徐侍郎面前,观着他的面相,又探了探他的脉搏,这时徐侍郎忽然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他大喝:“楚云卿!你究竟想怎样?”

    他装病被楚云卿识破不说,现在还被他知道了家丑。

    楚云卿直视着徐侍郎的咬牙切齿,淡淡道:“皇上拨军饷三十万两,着户部发放。徐大人,本将只是来要回我的军饷。”

    徐侍郎道:“好……好……你且等明日再到户部,我会着人发你军饷!”

    楚云卿笑道:“大人莫非病糊涂了?户部可是说军饷在徐大人府邸,我今儿个带弟兄们来,就是不想劳驾徐大人送,特意来搬的。”

    楚云卿拍了三下手,一军士手捧着大印躬身走到徐侍郎面前,而元青这时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也展开递到徐侍郎面前。

    楚云卿道:“喏,徐大人,我知你身体不便,已差人取来了你的官印,你只需在这上面盖上你的官印,这交接工作就算完成了。”

    好个楚云卿!竟然连他的官印都偷来了!

    现在被他拿捏住,徐侍郎不得不从。他颤抖着举起官印,在那字迹工整的纸上盖上户部的准印。

    元青小心翼翼地收起官文,吩咐属下:“徐大人已批准,你们还不快去搬!”

    “是!”

    不知何时围过来的楚家军在元青指挥下整齐有序地散开,他们似乎比徐侍郎还清楚那三十万两的银子存放在哪。

    楚云卿又道:“贺老道,看出什么毛病没有?”

    贺老道躬身答道:“徐大人只是气急攻心,并无大碍。”

    “哦!”

    徐侍郎气的牙痒痒,忽然大声对身后的家丁们吼道:“你们都退下!”

    楚云卿微微一笑,挥挥手,示意贺老道也先退下。

    庭院里就只剩下楚云卿跟徐侍郎。

    楚云卿往后斜睨了一眼,又看向徐侍郎,道:“徐大人不妨进屋看看,莫叫夫人咬断了自己舌头。”

    他话还未说完,徐侍郎已像一阵风一样冲进了屋。

    楚云卿揶揄道:“哟!徐大人将来若学轻功,必定大有所成。”

    徐侍郎可没空搭理楚云卿的揶揄。

    他一进屋就看见煊平静地伫立在一旁,平静地看着他。

    就好像天塌下来都没什么大不了一样。

    而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自然是没有咬断自己的舌头,她已经穿上了衣服。

    看得出,她浑身僵硬,脸上也无血色。

    她惶恐地看着徐侍郎,忽然就跪了下来。

    如今她只有赌,赌徐侍郎会不会顾及旧情,饶她一回。

    她哭着匍匐到徐侍郎面前,死死抱住他的腿,哭着求饶,哭着叫骂是煊勾引、强迫的她。

    她的哭声都快把别人的心哭碎了。

    如果徐侍郎是兵部侍郎,或许会一脚把她踢开,可他毕竟是个文官,所以他虽气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没有动。

    煊也没有动,依旧面色平静。

    他好像早已算准会有这种事发生的。

    楚云卿也把身子扭了过来,目光就一直定在煊身上。

    谁都听得出这女人说的是谎话。

    即便娼倌会去勾引,也是勾引的别人的银子。

    因为像他们这种人什么样的人没伺候过,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动心?

    能叫他们动心的就只有银子。

    楚云卿在想,他为何不争辩?莫非他已经知道,即便争辩也是徒劳,所以才缄口不言?

    他也未免太镇定自若了!

    楚云卿忽然向煊招了招手,煊就真的走了过来,站到楚云卿身侧。

    楚云卿对徐侍郎道:“徐大人还有家事要处理,那么楚二就不打扰了。告辞。”

    徐侍郎看着楚云卿要将煊带走,急忙推开那个碍事的女人,大叫:“慢、慢着!”

    那个男人绝不能走!

    楚云卿停下脚步,笑道:“徐大人身体抱恙,多有不便,就不用相送了!”

    “那个男人……”

    “哦!他啊,徐大人宽心!他占了尊夫人的便宜,本将军一定帮你好好收拾他!”说完,便拉着煊快步走了出去。

    这人的手不像是舞刀弄剑的,这就是楚云卿这一握得到的信息。

    煊看了看自己被楚云卿紧握的手,又看了看楚云卿的后脑勺,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之意。

    “不、不必劳烦楚将军……”徐侍郎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追了出去。

    可是他哪里追得住楚云卿?

    楚云卿拉着煊来到中庭,刚好自家军士搬着最后一箱银子走出。

    元青躬身道:“二爷,事情都已办妥。”

    “回府!”

    徐侍郎的管家捂着一半红肿的脸,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官兵抢走徐府的银子。方才他去拦的时候,已经被军爷赏了教训。

    管家心急如焚,这时瞄见老爷追着楚云卿出来,赶忙跑了过去告状:“老爷!他们抢走了我们五十万两银子!”

    “什……什么?!”若不是管家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徐侍郎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冰凉的地砖上。

    徐侍郎手指着楚云卿骂道:“楚云卿!你这是打家劫舍来了!明、明日早朝,我一定要在圣上面前参你一本!”

    “哦!”楚云卿笑得云淡风轻,拉住一旁就要发作的元青,看着徐侍郎不疾不徐道:“正好我也有本要奏,我们不妨明日朝堂对峙,请皇上定夺你假病不朝,不遵圣上谕旨拖扣军饷是不是犯了欺君!”

    他拉着贺老道来就是这个意思,因为没有人会怀疑贺老道的医术。

    徐侍郎马上换了一副嘴脸,走到楚云卿面前,谄媚着笑道:“下官方才只是跟将军开开玩笑,将军何必认真!皇上日理万机,这等小事,还是不要劳烦他老人家了。”

    “哦!”

    “皇上只批了白银三十万,而将军却拿走五十万……这,这说不过去吧?”

    “有何过不去?”楚云卿忽然手指着煊,“他刚才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哦!‘封口费’!”

    楚云卿凑近徐侍郎耳畔,小声道:“再说这二十万并非是国库的银子,而是别人孝敬徐大人的。如今给我作了封口费,也不算挪用公款。”

    徐侍郎只觉胃里反酸,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而楚云卿说要带走煊,那就一定要带走的。

    他楚云卿决定了的事,从来没有遭过反对。

    因为反对他的人,最后一定没啥好下场。

    官银已装点完毕,将士们只等将军一声令下,打道回府。

    马前卒牵来楚云卿的良驹,楚云卿翻身上马,留煊在原地闪着灵动的大眼怔怔。

    楚云卿看着煊,忽然对马前卒说:“去给他也牵一匹马来,让他骑上。”

    煊是什么人,这些将士们方才在搬饷银时早已听说,就听一人小声嘀咕:“他也会骑马?”

    要知道,除了骑兵,就只有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懂得骑术,平民阶级大多买不起马,谈何会骑?更不要说一个小男娼!

    楚云卿手点着煊,看向说话那人揶揄着口吻,道:“他可比你会骑马!”

    大伙听出将军话中所指,全都笑了出来。

    军中有部分小年轻,还不曾尝过女人的甜美。

    那人已羞红了脸,垂下了头,但心中无怨。

    将军叫他死他都无怨言,现在不过被调侃一句,他怎会有怨?

    煊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楚云卿说给他马骑时,他的眼里已掠过一道阴影,但又被他极快掩饰掉。

    像他这种身份低贱的人,本该不会骑马的。

    ——若是会骑呢?

    煊只有在内心苦笑,看来,还真是惹了一个不得了的人。

    当楚云卿精明的眸子重新看回他时,煊已经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

    马牵来了。

    煊只好眨了眨无辜的大眼,怯声:“将军……小人不会骑马。”

    “不会?”楚云卿忽然一扬马鞭,鞭尾像蛇一样缠上煊的脖颈,“那就委屈你被我拴着走了。”

    煊舌头发苦,只好扭着身子趴在马肚上,脚踩了几下才踏稳马镫,笨悠悠地爬上了马背。

    他滑稽的样子自然是引得众军官捧腹大笑。

    楚云卿没有笑,一双精明的眸子还是在观察着他。

    元青勒马上前,在楚云卿耳畔耳语道:“将军,真要带他回府?”

    “此人有趣。留下,我有用处。”

    元青便不再多言。

    煊跟那“驾!驾!”了半天,马儿就是不动,又引得众将大笑。

    楚云卿看他紧勒着缰绳,拍着马头说着“驾!”,完全一副外行人的德行,暗忖:“此人是真不会骑马,莫非真是我多心了么?”

    楚云卿第一眼观煊,直觉就告诉他这人不简单。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他叹气,喊来那个羞红脸的小伙子:“你拽着他的缰绳,带着他走。正好给你们机会,互相学习学习。”

    大家又笑了。

    元青这时道:“二爷,还是我带着他吧。”

    这小子虽然不敢跟楚云卿撒气,却可是会把一肚子闷气撒在这个小倌身上。

    楚云卿只是眯了眯眼,元青便知道自己多事了,头立马垂下。

    楚云卿道:“我另有事交代你去办。”

    “但请二爷吩咐。”

    “你去一趟风月烛。”

    “可是要核实这人底细?”

    “这是其一。其二,去把小翠姑娘给我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