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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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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庆伯,身世也是坎坷。

    他小的时候家乡发生洪灾,村庄都被淹了,他因为爬到树上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可是却成了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后来跟随其他幸存的人在外乞讨,过着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

    那天他好不容易遇到善心人得了一个馒头,饿了好几天的他正要吃馒头,却被其他乞丐看到了,一哄而上抢了他的馒头,还把他打了一顿。从小就要强的庆伯,在家乡被淹,家人去世的时候没哭,乞讨时被驱赶没有哭,其他乞丐欺负的时候没哭,那天却被激起了心里的委屈,靠着墙角哭的伤心欲绝。

    当时江藜的祖父刚好去那个城里治病,看到庆伯起了怜悯之心,给他买了两个包子,还拿了一件旧衣服送给庆伯。刚刚被人抢过,庆伯深知他即使得了这些东西也护不住,只因为他太弱了。为了吃饱饭,为了活下去,庆伯自愿卖身给江藜的祖父,只要求子孙不入奴籍。

    江藜的祖父当时并不富裕,又因他从小身子弱,为了看病积蓄也快花光了,当然养不起下人,但庆伯就认准了江藜的祖父,跟在他身后一直回到了江家。这下没办法,江藜的祖父只好给庆伯写了卖身契,还去衙门备了案。

    当时江家还是在城里居住的,但是为了给江藜的祖父看病欠了不少债。后来江藜的祖父因病去世,江藜的祖母就将城里的房子卖了,卖的钱一部分用来还债,一部分供江训读书参加科举,还留了一部分做日常花销。全家人也搬来了江鲤村居住。

    庆伯从小尝尽人情冷暖,对救他于水火的江藜祖父很是感激,立志一辈子守护着江家。当初江训去京城做官,其实是想带着他去京城的,毕竟庆伯的管家才能有目共睹,有他这样一个管家高手在,江训也能省很多事。但是被庆伯拒绝了。

    他舍不得生活了多年的江鲤村,他舍不得离开一直守护着的恩人,更舍不得那个从小被他抱在怀里,被他当作闺女疼爱的小姑娘。

    荣婶把江藜他们的意思跟庆伯一说,他只稍稍沉吟,就想出了法子。

    当江藜听说这件事还能通过衙门的渠道得到证实的时候,简直觉得自己就是那井底的蛙,实在是坐进观天、目光短浅。

    庆伯将手里的几张纸递给江藜,说道:“这是县里的医婆从医术上抄下来给我的,听说这本医术是太医院里德高望重的老太医编著的,集历代太医医书的精髓,才有了那么薄薄的一本,目前还没有广泛的刊印出来,等朝廷的公文下来了,估摸着在市面上就能买到了。这书她抄下来给我,还加盖了衙门里的公章,想来拿去族里也站得住脚。”

    有这样神奇的医术,江藜很是感兴趣,接过医术就翻了起来。县里的医婆一手小楷倒是写的好,那字清秀俊雅,看字还以为是出自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之手,很难像是一个小小的县里的医婆写的。

    纸上摘抄的正好是哪几种情况会导致女子没有落红,或者是出现产婆误以为不贞的假象,甚至还写了哪里出现过这种情况,又是如何证实女子清白的事情,虽然事件的女子姓名不详,但是事情记录的很是详尽,通过其他途径也能辩证举的例子是否属实。

    拿着纸江藜顿时如获至宝,有了这个,如果再找出当初顺嫂子受伤时的一些证据,说不得就能证明她的清白了。

    庆伯见她这么高兴,本来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下去了,转而说道:“那医婆人挺好的,还跟我说有需要的话,她也能来乡下帮忙证明纸上所言属实。据说她在太医院做学徒时,也曾遇到过这样的事,也知道如果遭受了这样的冤屈,很难洗清自己,所以她愿意伸手相助。”

    “真是太好了,”江藜高兴的一拍掌,“这世道果然还是好人多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江藜他们的重点就是要让杨家人开口,找出能证明顺嫂子受伤的证据。但杨家人最近一直觉得丢了人,出门又被旁人指指点点,一家人都深居简出,也闭口不提顺嫂子,任江藜他们怎么求怎么劝说,他们都只说杨家没有这样不要脸的闺女,其他都不说了,让江藜他们很是气愤。

    “哪儿有这样的爹娘?”又一次从杨家村无功而返,江春气的直拍桌子,“自家闺女是什么样的人,当爹娘的能不知道吗?如果没有法子证明清白就算了,现在明明有了机会,竟然还是这样的态度,我都为顺嫂子不值!”

    赵亮近来伤好了,也很同情顺子哥两口子,跑前跑后的跟着帮忙,这会儿也是一脸阴沉,“杨老三那人我听说过,是个老死板,爱喝酒还重男轻女,说闺女都是赔钱货,顺嫂子她们姐妹几个在家里都没什么地位。我今儿打听了一下,顺子哥她娘上次带人把杨家砸了个稀巴烂,还把送过去的聘礼也给抢回来了,杨老三理亏不敢来江鲤村抢东西,自然就把气撒在顺嫂子身上了。”

    江春狠狠的踹了两脚桌子腿,仍不解气,实在是心疼顺嫂子。

    “不好了不好了,你们快去看看,顺嫂子不好了。”杏妮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大声喊道。

    江藜心里一咯噔,忙冲了出去,江春、赵亮也有了不好的预感,都跟着往破庙跑去。

    到了破庙门口,江藜就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慢慢挪着沉重的脚步往破庙走,随着距离的拉进,里面的声音也慢慢清晰起来。

    “……你站在最前面,仰着头高声念着祭词,那么拗口的祭词从里嘴里说出来,竟然变的异常的和谐,好听。那天的是难得的晴天,我整个人沐浴在冬日的阳光里,浑身暖洋洋的。我在想我就是跟这个人生活一辈子了,以后的日子也要像这般温暖才好。”

    “我从戏台上跌下来,当时我以为自己一定会摔伤的,但是我看到你大惊失色的推开身边的人要冲上来接住我,我就笑了,有人这样在乎我,就是受伤了我也不怕。但是上天还是垂怜我的,只让我扭伤了脚,我当时疼的恨不得晕过去,但又舍不得晕,躺在你的怀里感受到你强有力的心跳,我幸福的竟然感觉不到脚上的疼痛了,我甚至在想,十几年后,我们的孩子也像你这般高大雄壮,作为江氏一族优秀的子孙为祖先念祭词……”

    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江藜紧紧的捂住嘴,生怕从她嘴里漏出的呜咽声会惊扰了屋里的两人。

    “……你不要哭,我不后悔的。我就是想知道你相不相信我,我真的是清白的,”说道这里,顺嫂子有些委屈,“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但是我到底是不是清白的,你应该能感觉出来的,是不是?”

    顺子哥满脸泪痕,鼻涕、眼泪混在一起,却都没有擦一擦,紧紧握着顺嫂子的手放在嘴边,生怕他一个眨眼眼前的人就消失了,在顺嫂子期盼的目光中连连点头:“我知道你是清白的,江藜,哦就是我族妹他们已经在想法子证明你的清白了,你赶紧养好伤,等你伤好了咱们光明正大、清清白白的去花婆子家讨个说法。”

    顺嫂子眼前一亮,虚弱的笑笑,道:“真的,那太好了。虽说已经这样了,但我还是想清清白白的走的。江藜是不是那个官老爷家的大小姐?我听人说她很嚣张跋扈的,你们族里一个小姑娘只因为打伤了她,她就逼着人家小姑娘给她当丫鬟,我当时听说她这么霸道,还骂过她来着,倒是没想到她还会在这种时候帮我,你到时候见了她一定要跟她说声谢谢,还跟她道个歉,我不分青红皂白的跟着别人一起骂她,是我不对了。”

    “你要道歉就自己说,我可不帮你说。”顺子哥见她一脸疲惫,像是要睡过去,忙大声说道。

    顺嫂子费力的睁开要闭上的眼睛,声音低低的道:“我也想亲口跟她说声谢谢,但是我没有机会了。如果有可能,还请你们让我清清白白的走,只愿下辈子我再不要活的这么累了。”

    屋内久久没有声音,江藜摒住了呼吸,静静等待着,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听得一声悲痛的吼叫声传来,然后就是顺子哥大声呼喊的声音:“招娣!”

    江藜回头,目光从江春、赵亮、杏妮、江铁柱身上一一扫过,眼前模糊一片。

    虽说死者为大,但是遵从了死者的遗愿,又问了顺子哥的意思,最后他们还是决定要请县里的医婆过来给顺嫂子验身,虽说未必能证明顺嫂子的清白,但这也是最后的法子了,如果错过了,那顺嫂子就一辈子顶着污名,那她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