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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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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长沉着脸坐在上首,左手边坐着二叔公,屋子里还有三四个年纪都偏大的长者,大家都低头抽着旱烟,满屋子里烟雾缭绕,却无人开口说话。

    “嗨,你们说这是怎么闹的?”过了半晌,其中一个老者敲着空了的烟枪,开口说道。

    村长抬抬眼皮又底下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旱烟,吐着气道:“怎么闹的?还不是你们放任胡闹的。当初不加阻止,让那些人越来越过分。他们还真的当江训不在村里,他的女儿就这样该你们作践啦?”

    老者有些不甘的抬头,张张嘴要反驳,却在村长的目光下又低下头,嘴唇蠕动却没出声。

    “我知道你们不甘,觉得这事是七叔做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村长笑了一声:“真的跟你们没关系?七叔的那些心思你们敢说自己从来没动过?你们真的以为江藜的功劳你们能抢的过来?”

    “那最后不是没抢嘛,怎么还一直不依不饶的。再说了,那高知县在外面败坏阿藜的名声,还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这功劳报上去呢。”另一个老者有些不耐烦的开口。

    “肯定没报上去啊,报上去了朝廷会没来个人来咱们村子看看?朝廷派来的钦差前两天都已经离开县城了,县丞也因为私自卖粮被下了大牢,高知县被罚了俸禄,功过相抵。城里捐粮捐钱的一些人,钦差都看过了,那到时候功劳报上去肯定是要论功行赏的。但阿藜可就不一定了,她当初安置在城外的几百难民据说曾经还闯过城门,得亏没成功,要不然那就是引起暴乱。朝廷说不得还会怪罪呢。嘿嘿。”说话的人嘿了两声,想想场合跟氛围不对,解释道:“我就是觉得吧,咱们村那都是将道理的人,当初虽然有些动了心思,但最终还是没有做那抢功劳的事,这品行还是高洁的。”

    “你没抢是不是还要人家感激你啊?”二叔公放下茶杯。说道:“咱们江家祖训可从来没教过我们这样做人做事。当初动了那心思就该自惭形秽。人家没有责怪我们就应该感恩戴德,不然这脸臊的都不出了门。你们不反省就罢了,还纵着老七他们胡闹。犯下打错。现在逼得人家小姑娘要离开江鲤村,千里迢迢去京城,你们还要不要脸。”

    二叔公辈分长,不管村里还是族里有事他都会被请过来商量。他虽然平时说话不多,但每次开口必是一针见血说到点子上。这会儿他开口。屋里的几人都有些不安的动了动屁股,有心想辩解两句,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包庇下江有才、王宗水两个是族长的主意,咱们也不好当着大家伙的面扫了他的威信。”最先开口的老者说道。他家跟族长家论血缘更加亲近一些。

    “就是就是,族长都开口了,咱们怎么好不同意?再说了。那阿藜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打起人来也挺厉害的。我听说有才他们两个现在还下不了床呢,那有才腿都被打折了一条,大夫说只能养着,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走路呢。”说话的人一脸害怕的说道。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活生生的人了。”二叔公哼了一声:“这样逼迫一个小姑娘,还用这么下作的法子,不是我说,打折一条腿还是轻的,如果按照咱们的族规还如何处置?”

    按照族规,这样的人是要被轮棍打死的。

    屋里几人都是对族规极其熟悉的,很快就想到这个出发,顿时心里一紧。

    屋里又陷入沉默。

    过了半晌,村长才又开口:“好了,今儿请诸位过来不是追究你们之前放任自流的责任,是想要大家一起想想,难道就让阿藜这样去京城?”

    “那,不如我们出面给她赔礼道歉,把她留下来?”最先开口的老者说道,见大家都看过来,老脸一红,还是说道:“其实不瞒你们说,这人老了呀,就是喜欢东想西想,多少次我想到年轻的时候做的错事,都悔恨没有重新改过的机会。这些日子我大半宿的睡不着,耳边老是想起阿藜那痛苦的哭喊声。如果他们不是机警提前摆好了陷进,又安排了人值夜,那江有才跟王宗水两个畜生是不是当时就得手了?如果他们真的得手了,咱们怎么办?处置他们?处置以后,阿藜怎么办,她那时候可已经是王宗水那混蛋的人了。到时候江训问起怎么我们怎么说?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让他们凑成对?那村里其他人以后照样学样,这可不就乱了吗?”

    老者说着叹息一声:“我家里还有两个孙女呢,我闭着眼睛都想是不是也有人打着这样肮脏的心思,心里就怕的不行。好几回我下地都路过阿藜家门口,多想拐个弯进去跟她说声对不起,请求她原谅我。可是我不敢,我害怕她臊我一脸,我一想到她喊我叔公,我就害怕。我们这些老东西凭什么享受着村里人的供奉,族人的尊敬,那都是因为我们的年纪大辈分长,会以身被表率,做族里年轻后辈的榜样,而不是这样不辨是非,以个人喜好论亲疏。我觉得阿藜这事上,我们有失公允,你们要是说要去道歉,我豁出这张老脸,我去!”

    其他几个老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咬咬牙,道:“我也去,我也亏得亏心。”

    “咱们都去,咱们去道歉,实在不行我们给训哥写告罪书,还要让家里的小辈都看着,让他们知道,人不是不犯错,犯了错最重要的是要知错能改。”

    屋里其他几人也都应和着,面上一派轻松,好像这一去就让他们卸下了背上沉重的枷锁,人也精神起来。

    商议好了下晌就去道歉,他们又开始商量下晌要不要带些东西去给江藜,但一想到家里现在一穷二白的,就开始苦恼起来。

    走到江家门前。二叔公想了想叮嘱道:“咱们今儿主要是来表达咱们的歉意,这个是最重要的,至于挽留阿藜的事儿,咱们表达了咱们的意愿就好,但不能强留,知道了吗?”

    “二哥,你当我们是傻的。我们都晓得。不会说错话的。”其中一人轻松的开着玩笑。

    二叔公想了想,这几个也确实都比较老实,于是不再说什么了。

    看到村长跟几位叔公辈的人上门。庆伯愣了愣忙迎了上去,心里很是忐忑,难道又来找麻烦了?左右看了看也铁柱跟荷花都不在前院,心里急的不行。这谁去后院给大小姐说一声。提个醒啊?

    “不知几位老太爷来是?”上了茶,庆伯惴惴的问道。

    村长虽然在村子里地位很高。但说起来按辈分还是二叔公更高,二叔公也最公允,跟江家的关系也更好,于是由他先开口。

    “阿庆啊。我们今儿来是找阿藜的,你叫她出来,我们有话跟她说。”二叔公道。

    庆伯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昨儿江春她娘拉着江春过来,二话不说就跪在江藜面前。说不管江藜去哪儿江春都跟着她,江春是她的丫鬟。当时他们都吓了一跳,大小姐竟然要走。

    村里出了这么些事,有人还居心叵测的往大小姐身上泼脏水,就是泥人也有三分性呢,大小姐受了委屈想去京城找爹娘找依靠找安慰那是再自然不过了。

    可是江家的情况跟旁人家里不一样。

    别人不知道,他江庆能不知道,老爷要是想接大小姐去京城会等到现在?当初家里大旱他就给京城去了信,老爷的回信也就是让他照顾好家里,另给了一百两银票让他们花用。这一百两银子平常时候能够一家子吃好几年的,可是大旱的时候粮价一天一个样,就这还不一定能买得到。

    老爷的态度他都明白了,大小姐会不知道?她去京城干什么,责问老爷还是自取其辱?

    那是他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舍不得大小姐去京城。不说这一路的凶险,就说老爷没让大小姐去京城她自个跑去了,老爷就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她到时候面对爹不疼娘不爱的真相,只怕会更加伤心。

    荣婶从昨儿就开始劝大小姐,他们都想她留下来。可是这一回那个听话的大小姐说什么都要去京城,怎么劝都不行。他这边都着急上火了,这几个叔公还跟着来添乱。

    “大小姐正在上课,还得半个时辰才下课。我现在去书房请大小姐过来。”庆伯看了看漏刻说道。

    二叔公不在意的摆摆手,“读书是大事,让她安心把上午的课上完,等她下学了再让她来。我们都不忙。”其他几个叔公跟村长也都点头应是。

    庆伯看他们的态度心里就有了底,知道他们不是来刁难大小姐的,估摸着是有什么事情商量吧,于是上了茶,几人开始闲话家常起来。

    “咦,这茶倒是喝着清爽。”村长喝了一口,觉得因为抽烟而干渴的嘴里顿时犹如流入一汪泉水,浑身舒畅。

    庆伯道:“这是薄荷茶,是大小姐他们前些日子在后院发现的一株薄荷,廖秀才说这茶喝了好,他们就尝试着泡了。家里的茶刚好没了,就端了这茶来,还望诸位莫要嫌弃。”

    有一个叔公三两口就把茶杯里的茶喝完了,说道:“嫌弃啥啊,这茶可比我家里的茶吃的香多了,就是有点儿凉,夏天吃估计好。来,再给我倒一碗。”

    庆伯忙端了茶壶上前。

    乡下人家都不富裕,买的茶叶也都是逢年过节家里待客时才喝,平常都是喝春天采的柳叶,或是两文钱一大包的碎茶饼,泡了水就黑乎乎的漂在水面上。像薄荷这样清爽的茶喝着倒也新奇,不过也有喝不惯的。

    庆伯在旁边跟这些叔公说着话,旁敲侧击的想知道他们今儿来的目的,结果好几回二叔公都把话给绕过了,他陪着他们聊了农事聊祭祀,好不容易熬了半个时辰,啥也没打听到。

    庆伯抬头看到江铁柱拿了镢头从门前走过,忙吩咐他去后院看江藜小学没有,让她过来。

    江铁柱找到后院的时候,江藜他们刚下学。

    听到二叔公他们来了,江藜纳闷:“叔公们跟村长都来了?说了有什么事吗?”

    江铁柱摇头:“我爹没说,直说你下学了就去前院一趟。我看着他们等的也有一会了。”

    江藜把东西给了江春让她拎回去,自己跟着江铁柱去了前院。

    江春想想不放心,飞快的跑回房把东西放下,又往前院冲去,刚到前院就听到江藜带着惶恐拒绝的声音,顿时更急了,想也不想的就冲了进去。

    二叔公他们几个作揖鞠深深的弯下腰给江藜道歉,江藜忙避让开,嘴里连声道不敢,让庆伯将叔公们扶起来,这边正纠缠着,就有人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大小姐。”江春大叫一声,挡在江藜身旁,戒备的看着二叔公他们。场面一时竟有些剑拔弩张。

    江藜看了看江春,又看了看二叔公他们,伸手拍了拍江春,低声道:“二叔公他们是来解释上回的事的。你快让开。”

    江春还是比较信奉江藜的话,也看出屋里刚刚气氛应该还不差,于是道了歉站在江藜身旁。

    二叔公诧异的看了江春几眼,回过神苦笑着望了望左右:“我们这些老东西还不如一个小姑娘通透,好,好啊,是个好姑娘。”

    几个叔公也都赞赏的看着江春,闹的她一头雾水,但是旁人对她的夸奖,她还是听明白了,顿时脸红起来。

    江藜看的直发笑,请叔公们坐下以后,才认真的说道:“我不怪大家,咱们村历来的规矩如此,我也是知道的。再者说了,这些年我受大家的庇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怨恨大家。我要离开,是因为我想离开了,到了离开的时机,所以我想走的。”

    江藜说着声音一低:“本来去年我就想去京城的,就是后来出现了一连串的事情,我心里放心不下,现在家里、村里都好好的,我走的也踏实些。”

    村长开口还想再劝,二叔公拦住他,对江藜道:“你要是真的想走,我们也不拦你了。不过现在外面世道不安全,你一个小姑娘带着这一大家子也不方便,咱们村里还有叔伯是在镖局做事的,晚上我让补拙写封信送去城里,让他们安排人送你们去京城,这样我们也放心。”

    江藜眼前一亮,连连道谢,最后跟二叔公他们说好她定了出发的日子就让人去联系镖局,又留了二叔公他们吃了晌午饭,这才将人送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