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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乱点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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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见到清华郡主,汶锦就有似曾相识之感,当时她还有点纳闷。

    现在她明白了,唐融和清华郡主相貌和神态都有几分相象。

    这样的相似不能造假,不能伪装,看来唐融真是亡故多年的铭亲王世子。萧梓璘是心机深沉之人,事关皇家血脉和体面,他也不敢开玩笑。

    他确认的事,由不得汶锦不信。

    “有什么好看?”清华郡主接过镜子,就丢给了一旁的丫头,转身走了。

    唐融瞪了清华郡主一眼,对于清华郡主排斥的态度,他没有失望失落,反而觉得解脱了,很轻松。铭亲王府富贵泼天,他不稀罕,相认反而成了羁绊。

    在他看来,皇家的尊荣与他格格不入,他也没有半点攀附之心。

    汶锦为难一笑,说:“唐融,你先好好想想,我去劝劝清华郡主。”

    “随便你。”唐融不想让汶锦多管闲事,又不好意思明说。

    清华郡主在正房门口停留了一会儿,交待了丫头几句,就回了她的卧房。

    苏滢冲汶锦招了招手,等汶锦过来,两人一起去了清华郡主的卧房。

    汶锦想劝劝清华郡主,刚要开口,清华郡主就摆手制止了她。

    现在,清华郡主不想听劝慰之辞,不管汶锦想说什么,她都一味拒绝。这件事对她来说太大,她需要思考,需要冷静。

    三个人在房里静坐,又在沉默中吃了午饭,都安静得昏昏欲睡了。下人来传话说铭亲王和陆太后来了,清华郡主赶紧带汶锦和苏滢去接驾。

    陆太后从西山寺回京,在宫里逗留了三天,就住到了城外的皇庄里。铭亲王在清安寺做完法事直接到皇庄侍奉,今天又和陆太后一起来了清安寺。

    萧梓璘派人给铭亲王和陆太后送消息时大概说明了情况。

    两人得知铭亲王世子尚在人世,都很惊讶,且半信半疑。来到清安寺,就免去一切俗礼,直接来到客院,又匆匆和铭亲王妃进屋说话去了。

    清华郡主进屋侍奉长辈了,汶锦和苏滢就在院子里恭敬等候。

    等了半个时辰,天又下起了雨,她们跟清华郡主的丫头说了一声,回房去了。

    刚到西跨院门口,桃韵就快步迎上来,递给汶锦一封信,“姑娘,给你的信。”

    “谁写的?”汶锦边问边拆开信,看了一眼就呆住了。

    信是乌兰察写的。

    内容是“小融融不想认铭亲王府的人,腻烦他们,我带他回乌什寨了。听小融融说你有仇人,你别着急报仇,等我带人回来替你杀仇人全家。”

    铭亲王自不必说,为了认儿子,铭亲王妃连陆太后都惊动了。如今,他们一走之了,把烂摊子甩给了他,铭亲王妃不跟她要人才怪。

    汶锦思虑片刻,又回到正院,找萧梓璘的随从,叫他来处理。

    萧梓璘看了信,冲汶锦挑嘴一笑,问:“你有仇人哪?”

    刚才,她情急之下,把乌兰察写的信直接交给了萧梓璘。让萧梓璘看到这封信,也就等于给了他一个探寻她的隐秘的突破口,这不是自我暴露吗?

    可她若不让萧梓璘看信,只口头转达,又怕他疑东疑西。

    汶锦瞪了他一眼,斥呵道:“乌兰察把唐融带走了,你一点都不着急,还有闲心问不相关的事,你知道孰重孰轻、孰先孰后吗?”

    萧梓璘冲汶锦飞眼一笑,说:“我最近闲得无聊,听到你们一家要回京,就着手调查这件事。调查的结果以及证人证物我都给他们了,他们是否相认,谁想谁、谁不想认,与我无关。我现在只关心你的仇人是谁,说不定能揪出一件大案。”

    汶锦冷哼一声,“我要是不告诉你呢?”

    “那好说,以后京城要是再意外死人,我就说死者是你的仇人,因你报仇而死。证物最好找,随便一件东西都有用,证人也好说,暗卫营十八种酷刑……”

    “不可理喻。”汶锦想抢回那封信,知道成功的机率等于零,就放弃了。

    萧梓璘两指夹着那封信,狡诈一笑,说:“两条路,第一,告诉我你的仇人是谁;第二,我把这封信交给铭亲王,你来承担私拐铭亲王世子之罪。”

    汶锦冷哼道:“第三呢?”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只有两条路吗?你干吗非逼我说第三条呢?”

    “要是没有第三条路,我就是把你逼得上了吊,你也说不出来。”

    萧梓璘翘起兰花指,得意一笑,“哎哟,你好狠的心哪!”

    汶锦恨恨咬牙,“少废话,你有多么阴诈,我还是有耳闻的,说吧!”

    “是你逼我说的,可别后悔。”萧梓璘轻咳两声,又说:“密州最大的造船厂是周家的产业,每年都获利丰厚,王公大臣都想插一脚,钱王殿下托我……”

    “想都别想。”

    “那这封信怎么办哪?”

    “随便你。”汶锦深深看了萧梓璘一眼,转身走了。

    听周氏说,周家在密州有一个造船厂,是她外祖母在世时创办的。周贮接手之后,大刀阔斧创新,船厂发展壮大迅速,目前已是江北最大的造船厂了。

    当今皇上登基之后,出政令限制有爵有职者利用权势、人脉等便利条件经营买卖、与民争利,致使某些王公大臣不敢明目张胆经营贸易。

    有政令在先,这些年,一些想插手造船厂的运营而谋利的人都没得逞。

    周贮善经营,是八面玲珑之人,结交广泛,能保自家产业安然无患。

    萧梓璘给她指了第三条路,言明六皇子托他游说,其实也是变向的提醒。

    若只是六皇子想从造船厂谋利,倒不是大事,因为六皇子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之人,不会行狠毒之事。换作别人,知道周家无后台背景,可就难说了。

    汶锦边走边想,走到院门口,又转身回来,问:“你真不派人去拦截唐融?”

    “他们与你串通之后才跑的,有信为证,为什么让我派人拦截?”

    “你这是胡搅蛮缠、栽脏陷害。”

    “你的仇人是谁?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汶锦咬牙暗恨,惹上萧梓璘可真是麻烦,“你休想。”

    萧梓璘得意洋洋,说:“唐融和乌兰察跟你串通后才跑了,你不告诉我,好呀!我马上把这封信呈给太后娘娘。别的不说,申饬一顿,也够海诚承受了。”

    绕来绕去,汶锦甘败下风,不管从哪方面入手,她都绕不过萧梓璘。

    汶锦深吸一口气,“好吧!我告诉你,但我也有条件。”

    “那你还是别告诉我了,我现在又不想知道了。”萧梓璘稳点上风,又摆了汶锦一道儿,“别说你有条件,你就是给我一万两银子,我都不想听了。”

    “你做梦吧!”汶锦咬了咬牙,转身又走了。

    “回来。”

    汶锦听到萧梓璘喊她回去,她头也不回,大步向院门口走去。

    “太后娘娘宣琇滢县君进见。”侍奉陆太后的女官出来传诏。

    “臣女遵命。”汶锦行了礼,听女官交待了一番,就跟着进去了。

    萧梓璘打开乌兰察写给汶锦的信,仔细看了一遍,装进袖袋,也跟着进去了。

    陆太后一身家常衣服,头发用玉簪挽住,除此再无饰物,装扮简洁随意。

    铭亲王侍立在陆太后身旁,面色极不平静,不时轻叹一声。铭亲王妃坐在下首的绣墩上,轻声饮泣。清华郡主坐在陆太后脚下,百无聊赖地替陆太后捏腿。

    汶锦进到房里,依次给他们行了礼,他们不出声,她跪在地上,也不敢抬头。

    “你把那些事说来听听吧!”铭亲王妃不顾仪容,甩了一把眼泪。

    误以为亡故,实则失散多年的孩子失而复得、死而复生,这应该是一个家族的喜事。可在铭亲王府、在皇族却截然不同,这令汶锦惊讶且心痛。

    这屋里在座的人脸上都没喜悦之感,除了铭亲王妃,其他人脸上心里都充满怀疑。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场想把皇家富贵据为己有的阴谋。

    唐融不念亲人亲情,不恋荣华富贵,就此不辞而别,或许是对的。

    汶锦深施一礼,说:“在说那些事之前,臣女有一件事要禀报。”

    “什么事?”铭亲王妃赶紧催问,眼底饱含焦虑。

    “回王妃娘娘,唐融走了。”

    “去了哪里?”陆太后和铭亲王夫妇异口同声询问,他们都关心这个答案。

    “回太后娘娘,回……”

    “你直接回答,哪那么多俗礼?”铭亲王高声打断汶锦。

    “唐融没与臣女辞行,是乌什寨少主乌兰察让丫头转告臣女,说他和唐融回西南省了。乌兰察还说唐融不喜欢京城的繁华富庶,他想无拘无事纵横山水间。”

    汶锦把唐融和乌兰察回乌什寨的事告诉了他们,但她却说了谎。

    乌兰察留了一封信给她,她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说是丫头转告的。后一句是她加上去的,她想替唐融保留一点尊严,不让他们以为谁都贪恋皇家富贵。

    陆太后焦急长叹,“璘儿,你快派人把他们追回来,千万别有什么闪失。”

    “皇祖母放心,他们不会有什么闪失。”萧梓璘停顿片刻,又说:“他们打伤了七八名暗卫,抢了四匹马走的。若想追他们回来,至少要派十几名暗卫,这样恐怕惊动太大。孙儿以为他只是一时难以接受,意气用事,等想通了就回来了。”

    铭亲王妃咬牙冷哼,“不是说他贪恋皇家富贵、阴谋算计、拿假的墨玉佩来相认吗?不是说他有可能就是那些没有人性的悍匪的儿子、想来混淆皇家血脉吗?现在好了,他不辞而别,你是不是还要说他欲擒故纵呀?

    我活了几十年,想来也是个没心眼儿的,自己的儿子死了就死了,还老认为他没死有什么用?乖乖让那些有眼色的庶出的袭了爵,不是皆大欢喜吗?”

    “母后在呢,你少胡说八道,你自己不尊重、没眼色,怨谁?”

    “我是不如那些贱人尊重,不如她们会看眼色,你娶我后悔了吧?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跪到我们东安王府的大门口又是恳求、又是发誓,你也不怕应验了。”

    “好了好了。”陆太后连声叹气,愣了片刻,说:“璘儿,你还是尽快派人把你哥哥追回来,他就是不喜欢京城,哀家也是要见见的,要不你亲自去。”

    陆太后说唐融是萧梓璘的哥哥,就等于确认了唐融的身份。不管她是真的相信了萧梓璘查到的东西,还是想安抚铭亲王妃的权宜之计,总之她静态了。

    萧梓璘拱手道:“孙儿这就派人去劝他回来,凡事等他回来之后再说。”

    “他没回来之前,我们先不要声张,连皇上也暂且瞒一瞒。”铭亲王指了指铭亲王妃和清华郡主,“尤其是你们,交待好知情者,别到处乱说。”

    铭亲王妃冷哼一声,没说话。清华郡主赶紧应声,出去交待下人。

    陆太后叹了口气,见汶锦还在地上跪着,赶紧让人扶她起来,又给她赐了座。

    “你跟哀家说说你跟融儿是怎么回事。”

    “是,太后娘娘。”

    汶锦深吸一口气,又一次从她成为海四姑娘讲起,一直讲到现在,主要讲唐融的趣事。陆太后是和气之人,不时问上几句,气氛渐渐和悦起来。

    唐融和乌兰察被追回来忆是三天之后了。

    这三天,陆太后就住在清安寺,除了礼佛颂经,还到后山游玩了两次。

    铭亲王回王府了,过几天再回来,清华郡主和铭亲王妃留下来侍奉陆太后。

    汶锦要等唐融回来,不能回京,陆太后还专门派女官去周赋家传了话。她回不去,苏滢也没走,正好做伴,陪着陆太后闲来无事游玩说话。

    苏滢很会把握机会,给铭亲王妃调养治疗的同时,又接收了陆太后这个患者。

    陆太后有腿疾,也是老毛病了,常年医药不断。苏滢医术不错,给陆太后治疗了一天就见了效,她对病人也尽心尽力,很快就赢得了陆太后的信赖和好感。

    陆太后说等铭亲王府的事解决了,就让铭亲王妃办场家宴,收苏滢为义女。

    铭亲王妃自是愿意,感谢苏滢为她治病是一方面,讨陆太后欢心才是主要的。

    唐融和乌兰察被押回清安寺时都很狼狈,显然是被萧梓璘调理了一番。

    汶锦被萧梓璘叫去规劝唐融,还下令说若唐融不洗澡更衣,他连汶锦一起收拾。唐融怕萧梓璘欺负汶锦,屈服了,洗漱干净,跟萧梓璘去见陆太后等人。

    铭亲王听说唐融回来了,也快马加鞭赶到了清安寺。

    陆太后一见唐融,先愣了一会儿,紧接着失声痛哭。唐融是不是已故的铭亲王世子,她不敢马上确认,但她说唐融比铭亲王长得更象先皇。

    在场的人也都看得很清楚,唐融跟清华郡主、跟铭亲王很象一家人,跟萧梓璘也有几分象。只要证明容貌没作假,说唐融是皇家血脉,没人能怀疑。

    “我可怜的孩子,呜呜……老天有眼呢,呜呜……”铭亲王妃哭成了泪人。

    陆太后也泪流不止,她想抱一抱唐融,唐融毫不客气拒绝了。

    清华郡主见唐融对陆太后不客气,想斥责他几句,被铭亲王妃狠瞪了几眼。

    面对陆太后和铭亲王妃慈爱真实的眼泪,唐融很犯怵,很为难,也感到惶恐和无奈。好在汶锦就站在门外,好像给他壮胆一样,他没表现出强烈的排斥。

    铭亲王感叹了一番,没拉着唐融马上相认,就出来找萧梓璘询问因由。

    “梓璘,我现在真不敢相信梓融还活着,毕竟这都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

    “不管过去多少年,事实总归是事实。”

    在他那个断断续续的梦里,铭亲王是个不光彩的角色。铭亲王对他一直很不错。没做那个梦之前,他很亲近铭亲王,现在则是心里厌烦,表面敬而远之。

    “当年,那些悍匪并没当着铭亲王妃的面儿把融儿杀死,而是掠走了。暗卫营追查了三个月,把那些悍匪剿灭之后,一个小头目带着去认了融儿的尸首。

    尸首找到了,是个五六岁的男孩,可当时已经腐烂了。通过这具尸首就确认融儿已死就是最大的疑点,再说,这尸首上也没有东安王府传家的墨玉佩。”

    “说不定那块墨玉佩被悍匪拿走卖掉了。”铭亲王直到现在也满腹怀疑。

    若没有梦中的记忆,萧梓璘真不知道铭亲王为什么到现在还怀疑唐融的身份。借梦中的记忆推测,他得出了一个结论,才明白这其中的渊源。

    铭亲王要促成那件事,他非破坏不可。这是他给唐融的公道,也是给铭亲王的教训。这个教训有多大,就看铭亲王聪明到哪一步了。

    “王伯,当年之事还有知情者活在世上,我很快会接他入京。反正融儿也不想与你们相认,就先给他几日的自由,等那人入京,万事好说。”

    “什么知情者?”

    “璘儿,快和你王伯一起进来,哀家有事要说。”

    萧梓璘冲铭亲王阴涩一笑,做了请的手势,就进屋了,“皇祖母有什么喜事?”

    陆太后冲萧梓璘笑了笑,说:“哀家见融儿很信任琇滢县君,琇滢县君也温顺贞静,他们也是有缘分的,不如就让她给融儿做侧妃吧!”